其实不管神熙女帝还是明太子,都有留人固守东都的。不过除此之外,更多是真正的中立派,这里头开国功勋家庭出身也不少,两宫在部署的时候,他们都被留下来了。
张陵鉴和别人不一样,人退了,但声望和权威还在,他马上寻那些中立派的家中老人,如郑国公彭义、武城侯潘仁锡等等,不拘文臣还是武将,迅速把这些德高望重甚至位高权也不轻的老家伙收拢了,后者家中子弟,自然听从调遣。
张陵鉴出面,迅速就将留守东都城防的大部分禁军都收拢起来了,接手的东都城防,一边命哨马不断探玉岭战况,一边命人疏导城下百姓,能安排进来的进来,实在无处容身的就全部安排到他本人的庄子内。
张陵鉴声望赫赫,包吃包住,很多胡乱跟风来的百姓听从了他派遣家人的规劝,跟着往以张陵鉴为首的中立勋贵临时开放出来的别庄去了。
花了半个白日和大半个晚上的时间,终于疏导好了百姓人流,城下安静了下来。
在即将天明的时候,张陵鉴得讯两军迅速而动,正往东都方向急行军而来之际,他立即下令闭锁八门,不管是谁,都不可擅开!
神熙女帝和明太子留在东都的人,张陵鉴没动,都留在原位,各自守着他们职责的城门。但张陵鉴加派了人手,和他们一起固守,反正谁也不能擅自开门。
裴玄素率大军的骑兵急行军抵达东都的南城门安庆门之下之际,天色已经亮了,但今天天色不好,阴沉沉的。
风很大,呼呼的凉意,终于染上秋色,大军行军,漫天的黄尘。
但东都城门牢牢闭锁,完全没有开启的迹象。
裴玄素跨骑在战马之上,明黄王旗和神熙女帝的车驾紧随他之后,他倏地勒住缰绳,膘健的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啪嗒两声前提重新落地,
烟尘滚滚,裴玄素仰首大喊:“张太师!在下少师、东提辖提督裴玄素!得陛下委任临时执掌金令,且快快开门——”
千军万马,穿过城下人口稠密的街巷和民居,也算急促但井然有序,并未冲破百姓房屋和门户,为首那个王旗下容貌昳丽又摄人的阉宦,一身铠甲猩红,威慑赫赫,被团团簇拥在首位,正仰头气沉丹田,扬声大喝,语调沉沉,城头上都听得非常清晰。
张陵鉴仔细看过,见裴玄素所率大军比较规矩,没有破坏民房和伤人,他立即命人用吊篮把他放下去了。
裴玄素立即翻身下马,客气拱了拱手,张陵鉴须发皆白,吊篮落地立即抱拳回礼。
张陵鉴客气道:“裴少师,请恕老夫不能将这十数万大军放进城,这东都城内百万黎庶,实在难堪兵锋马蹄踏虐啊!”
张陵鉴花白的眉头,紧紧蹙起,深呼长叹,但异常的坚持。
寇承嗣骑马护在车驾另一侧,焦急大骂,但裴玄素稳肃道:“张太师有所不知,陛下重伤在身,急需救治。”
方才不能扬声大喊,他等张陵鉴下来再说的。
张陵鉴心一沉,急忙紧随裴玄素脚步,撩起车帘,张陵鉴探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连连叹气,面露沉重和急色。
他思忖片刻,对裴玄素道:“这就开启城门,但!你们只能带三千禁军入城,其余大军只能驻扎在城郊以东的,危水一带郊野。”
张陵鉴补充:“你们尽可放心,东宫最多也只能带三千禁军入内,并且不得械斗。他们的其余兵马驻扎会驻扎在西郊。”
“你们也不得械斗。如何?”
张陵鉴心内连连叹气,明太子持太。祖遗旨,也不算谋逆。但现在母子之间已经兵戎相见了。这真的是一笔乱七八糟的糊涂账。但他最多只能控停到这样了,如果可以,张陵鉴更希望这件事情能朝堂解决,不要再动兵。
反正后续的事情也谁也说不好了。
现在这样,张陵鉴只能竭力控住东都城之内,神熙女帝重伤期间,城内不起兵戈,尽全力让局面勉强拉平下来。
反正一句话,进城可以,但双方必须稳,听他的安排,把战事和兵锋都留在城外。
不能再动兵了。
同意就马上开城门进去。
这正合裴玄素的意啊,阴沉沉的天光之下,猎猎的王旗,裴玄素垂了垂眼睑,抬起,他抱拳沉声:“有劳张太师了。”
张陵鉴长呼一口气,也回礼:“不劳,都辛苦了。”
他思及神熙女帝,面露复杂沉重之色,当下裴玄素立即下令大军掉头,并点了三千包含御前禁军、果毅营、宦营、羽林卫、金吾卫和寇承嗣南衙禁军的精锐军士。
张陵鉴一见大军掉头,他登上提篮,等大军离开城门范围百丈,他立即就下令开城门了。
寇承嗣抿唇,但裴玄素名额分配得十分公允,每卫五百,他也没什么能挑剔的。
思及神熙女帝伤势,他心急如焚,又思忖窦世安殷后渠更亲近裴玄素,他心念电转,已经侧头低声吩咐左右,留守东都城内寇氏府兵和南衙禁军还有些。
实际上,不禁寇氏府兵和南衙禁军,十二宦营、东西提辖司,乃至皇城禁军的果毅营金吾卫羽林卫等等都有军士留守东都,甚至明太子那边的左右骁卫等亲卫也是,毕竟皇宫还在东都之内嘛。
这一点,张陵鉴已经考虑过了,故才提出者三千之数。
两宫互相挟制,再有他盯着,应当能勉强维持一段时间的平静。
唉,就是不知道神熙女帝伤势最终会如何?
这段平静之后,神熙女帝若醒了,两宫关系和局势又将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