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两宫正处于僵持之中,不管是皇城、东都还是城外。
西线军和五所的兵马陆续抵达京畿,一分为二,一拨汇入西郊的圣山海阵营,另一拨汇入了东郊危水的太初宫驻地。
裴玄素这人胆子够大,他已经获悉神熙女帝伤势,并且连老刘都以军医之名进入太初宫的偏殿,只是昨日的治伤并没有用上军医罢了。
非常之时,非常行事,获悉了神熙女帝确切伤势之后,他很快就定下了行动,并且连续传信到西线军和五大卫所的急行军中。
所以,一些神熙女帝意料之外的将领,都率军汇入了太初宫的阵营了。
此刻,两宫城外的大军,巡防不断,按捺不懂,兵力呈五五态势,呈对峙的僵持之势待变。
神熙女帝这人异常聪明,她只是伤身体,并未伤到脑子,梅花内卫的密信如雪片般飞传而来,梁恩已经匆匆整理过,神熙女帝不过勉强撑起粗粗翻动一阵,心头登时一凛。
她几乎马上意识到,以杜阳卢氏为首的六个门阀,确实私下投了裴玄素,当初圣山海的诘攻并未子虚乌有。
裴玄素为什么收拢六门阀?
这显然是暗藏不臣,并且如今已经隐隐昭然若揭了!
神熙女帝捏着密报,动作停顿下来了,其实一番的情绪起伏过后,她也知道自己快死了。
这样的身体状况,这样的伤势,她头脑还隐隐的刺痛,以及浑身重伤后的剧痛高烧无力。
此时此刻,神熙女帝心里明白,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了。
在自己快要死的情况下,种种情绪,种种回忆,她刚强一声,但最后想起师兄痛心疾首的质问,还有他去死的殇恸,以及种种儿子小时候的偎依和自己确实做错了的地方。
神熙女帝终于承认,自己愧对这个儿子。
他如果想做这个皇帝。
那就让他做吧。
她不求他原谅她曾经做错的事情,但如果做了皇帝后他能无憾,能得到一些慰藉,那就让他顺利做上好了。
神熙女帝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她终于懊悔,终于难过,终于松开了自己一直紧紧把持不知不觉视之为生命一般的帝位和皇权。
她已经决定传位明太子了。
而不是下旨痛斥他忤逆犯上不孝,废他的皇太子之位。
至于这个裴玄素。
神熙女帝眉目转阴沉,正当她慢慢躺回去明黄引枕之上,沉沉思忖解决裴玄素的步骤之时。
这个时候,不久前被她命下去的寇承嗣匆匆折返。
神熙女帝还未向外面透露自己清醒的消息,所有被召见的心腹文武一律低调小心翼翼,脚步声都听不见一星半点。
一直都静悄悄的。
唯独现在,急促的军靴落地甚至沓沓的脚步声。
殿内一惊,神熙女帝脸色不禁阴沉下来。
却原来是寇承嗣。
寇承嗣被叫进来后,满头大汗和急切,他甚至都来不及让神熙女帝屏退左右,“噗通”一声直接跪在虚弱的神熙女帝龙榻前,呈上一份东西,目眦尽裂:“姑母!您先前让我查的——”
“那个小东西真的没死!明太子还给他改换了身份,他就是安陆王楚淳风!就在明太子身边,明太子精心抚育培养多年,他这是想把一切都传给他!”
寇承嗣也急啊,他隐隐察觉到了神熙女帝的情绪,心里急得不行。
神熙女帝若果真不追究明太子的叛逆不臣,把皇位传给对方!那他和整个寇氏还有活路吗?
而这个十万火急的关头,先前奉命追查已经有一些眉目的东西,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他一看,几乎惊得跳起来,同时感觉幸好啊,他急急忙忙就来了。
神熙女帝一瞥见密报上的蝇头小字,寇承嗣甚至没来得及整理,她霍地坐起来,甚至忘记了身上的伤势,一阵剧痛,神熙女帝紧紧蹙眉栽回软枕上,御医李仲亨等人惊呼急忙向冲上来,被神熙女帝一手挥退了。
神熙女帝虚弱至极,但此刻不知哪里凭生出来的力气,劈手夺过寇承嗣呈上的密报,一目十行,她连脸色都变成铁青色了。
什么?
那个杂种没死?被她儿子救了,并且还培养成了继承人?
她儿子活不长了,那岂不是那个贱男人的儿子要继承她的一切?!
这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