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低头看着裴玄素跑去寇承婴的尸体那边,搜了半晌摸出七八个药瓶和油纸包,又三步并作两步,给她裹伤包扎。
她仰头看天,泪如泉涌。
沈星狠狠哭了一场,把前世今生所有因他而受过的委屈、好的、坏的,都哭了出来。
哭过之后,她终于释然了,虽仍没想明白当年的裴玄素为什么一反常态那样对她,但她已经决定将那些恩怨纠缠放下。
“这辈子你不要欺负我好不好?”她带着哭腔说。
裴玄素没听懂,但他立即说:“好。”
“我不会欺负你的,只要我活着,我有能力,我也绝不允许别人欺负你。”
他这般应诺。
裴玄素抬头,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说好。
沈星又哭又笑,她用手胡乱抹着眼泪,用力点头,嗯,她听见了。
就让他们这辈子当一对真正的义兄妹,陪他走过风霜雨雪,经历太多,她也没什么再嫁人的心思。
他不嫌弃她,愿意疼她,那就让他们一起在这个残酷的世道抱团活下去吧。
忘掉前尘往事,好好待她的裴玄素,也挺好的。
裴玄素不解抬头望她,她抹掉眼泪后,那双大眼睛澄澈如雨后初晴一碧如洗,她冲他露出一个笑脸。
又哭又笑,伤心是真伤心,笑也是真开心,真是个没经历世事的小女孩。
但他的心很难不柔软。
裴玄素仔细给她包扎好伤口之后,收拾一下,站了起身,她低头打量了一下伤口。
能抿唇狂奔,敢扑上木筏,安静坐下来,小小一团,安宁恬静。
她抱膝坐着,鸦黑湿漉的鬓发,好像回到最初相识时,她抱膝守在他病榻边的那个样子。
裴玄素赞她:“你准头真好,林里竹筏上做得一点没错,真勇敢,真厉害。”
紧张但一点都没出错。
沈星看了一眼伤口,包扎得很细密很好,她也扶着山壁站起身了,闻言抿唇笑,有些不好意思。
和他比差得远了。
被一个很厉害的人夸厉害,她都有些窘迫。
其实不是的,她哪能第一次就做到这样,上辈子跌跌撞撞学出来的,她懵懂了好久,撞得头破血流。
说起来,还是他,最开始虽冷厉钳制讥诮打击,却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同样刻骨铭心的一段经历。
她真不该忘记它。
沈星说:“你脱了衣服,我给看看伤口。”
地上还有用剩下的伤药和绷带,两人分辨着服下几颗药丸子,沈星感觉舒服了一点,她便对他说。
裴玄素负的伤比她多很多,蓝衣濡红半身,已经看不出还有没有在淌血了。
他说:“没事,都是皮肉伤。”
黢黑的山壁旁,他脱去上衣,露出精健的身躯。
从前襕袍缓行君子之姿,他很高,穿衣显瘦,但其实不是,他一卸了衣,呈倒三角型精健男性躯体,宽肩窄腰,紧实流畅,没有一丝赘肉。
这具身躯,沈星无比熟悉,又有些不同,但这是同一个人的。
她第一次,没有厌烦,没有恼怒,认真端详,仔细给他包扎。
药和绷带都不多,但万幸的是裴玄素的伤确实没有要害伤,最深的肩胛一处,重重一刺裴玄素及时后撤,寇承婴剑锋一扫,留下一个掌长最深处寸许的伤口。
沈星把绷带都用到较深的伤口,其余的撒上伤药就罢,很快就收拾好了。
裴玄素说:“我们走。”
裴玄素抬头望了望天很阴,沙滩的痕迹一场暴雨就没了,他迅速清理了荆棘草丛和血迹,把木筏拖回来,然后把两具尸体都扛上去。
此地不宜久留,他们还得赶紧去寻韩勃汇合,处理后续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