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卫把食篮子的盘碗都端出来,俯身,提着篮子退下了,裴玄素微微颔首,又侧头和沈星说。
沈星说:“不用了,已经有了,”再多就浪费,“这是昨天无涯哥哥送的。”
沈星从小在永巷长大,不管吃的用的,从来都不爱浪费。哪怕她当皇后、太后的时期。会穿适配身份的,吃的也是,穿好的她没意见,差的她也照样穿不在意,但反正碗碟不多,不会铺张拿来摆不吃的。
这么一想,其实她也有很多地方没变过的。
沈星心里也高兴起来了。
说到蒋无涯,她忍不住抬眼瞄了身侧的人一眼。
裴玄素面色如常,她也不知是怅然若失还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已经决定不想了,沈星呼了口气,抿唇给自己露出一个笑脸。
裴玄素貌似若无其事,但他忍不住瞥了那边的手套一眼。
眼睛心口像被什么膈应那样,但他努力告诉自己,这是好的,应该支持鼓励她。
裴玄素给她夹了几个牛眼包子,才抬起眼,他笑了笑,用平柔的语调说:“那不错,还记得给你带礼物。”
说出来之后,他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
他想,这大概需要过过程,等事情已成定局之后,他接受现实应该就不会再这样了。
他还想,他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再喜欢上第二个人,他能活多久,他就守护着她多久。
她开心,他大约也会觉得幸福。
……
这般反覆告诉自己,裴玄素自觉心里纠着的感觉似乎也舒服了一些。
沈星坐在他身边低头吃早饭,乖乖巧巧的样子,让他短暂不想去看那碍眼的手套,就和她一起专心吃饭,聊聊今天会发生的事情。
“我们先去瀛洲王恭厂的铸造局吗?”
这两天沈星虽然有心事,但该知道的也她很清楚,虽然没有得到明旨,但裴玄素在离开瀛洲去追抢辞退将领的家眷邻人的当天,就已经命提辖司的番子宦卫去在瀛洲鹰扬卫和王恭厂那一带负责监视。
等他成功带着人折返瀛洲之后,进一步加派人手,之后随着各路陆续返回人手充裕,又连续增派几次。
瀛洲鹰扬卫知道吗?
当然知道,要是平时估计已全部以觊觎军事重地的罪名把人拿下了,但现在只能就这么干看着。
鹰扬卫内也挺人心惶惶的,不管心中有鬼还是没鬼的,这阵仗真太吓人,据消息,指挥使寥兴宗整肃了好几次才好了些。
昨天明旨和钦差团抵达,裴玄素赵关山梁默笙第一时间下令,已经正式把瀛洲蕖州曲州三地的鹰扬卫及王恭厂先围了,不许进不许出。
说到正事,裴玄素神情也严肃起来了,“对,先看瀛洲,”他思索已久,“问题很可能出在瀛洲,要么蕖州,大概率在这两个州。”
“我们先看了这两个州的王恭府。”
“必须先把案件拓展开,用铁证砸实了鹰扬卫的有问题,”而后,就再看赵关山梁默笙手头上有什么。
后面一句,裴玄素没说,他道:“短短七天时间,铜铁又是沉重东西,两仪宫和范亚夫那边扫尾绝对没有这么快。”
雁水打捞的兵刃上来有小部分是很新的,再加上私兵口供,前年和去年常山王才新增招了大量私兵,达到两万——大概是为了龙江惊变做两手准备的。
再加上偷盗或偷买军方铸造局兵刃这种事情肯定不能大批大批的进行,所以裴玄素判断,鹰扬卫这边贩卖私兵是长时间、小份量、一直持续进行的。
说话期间,梁彻韩勃何舟顾敏衡及赵信贾平房伍等大小小东提辖司头领和宦营的军官,除去在外整备人马的,也陆续到裴玄素的院子了,人人整装配刀,神情肃容。
裴玄素把刚才的话再一次给他们说了一遍,“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
众人齐声应是!
冯维抱来了黑狐皮披风,金色系扣扣上,外面的风很大,裴玄素一步踏出厅门,黑色狐毛披风迎风翻飞,他沉声下令:“走!”
沈星也赶紧披上监察司新发的狐裘,带着徐芳他们小跑着跟出去。
大门外,赵青等人已经骑在马上了,一群女官大长腿黑皂靴英姿飒爽。
沈星先向上司赵青见礼,后者颔首,顺带还有同僚们打了招呼,也赶紧翻身上马。
她个子小小的,年纪又少,身边什么时候都紧紧跟着四个身手矫健的军汉充当护卫,骑在马上和同僚们相比形象区别还是很大的,但同僚现在已经知道她也是有本事的,虽然不是监察司的本事,但监察司向来看能力说话,一时也没有以前那种吃白饭吉祥物感觉,大家都纷纷点头回礼。
马蹄如鼓点,裴玄素率人绕河堤而下,很快就和其他行辕以及大片的扎营地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