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石很快就拿到了斧头回来,只是还没靠近,他就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他偷偷伸出头去看,只见历来和气的高年爹竟用砍刀把欢欢砍死在了地窖口,脸上的神情万分陌生,嘴里骂着:“养不熟的畜生!”
地窖下的徐高年在边哭边骂,哭的是欢欢,骂的是他猪狗不如的爹和娘。
顾嘉石心在砰砰狂跳,他猛地把头缩了回来,拎着斧头的手抖个不停,也许……
人在害怕到极致的时候反而会冷静下来。
他知道此刻的自己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他把斧头轻轻轻轻地放在土地上,一丝的声音都没发出。
高年的爹娘合力把那咸菜缸子又挪了回去,甚至还搬来了一口酒缸子,一并压在了地窖木板上。
两个人行动的时候一直在有商有量的说着话。
“高年的事怕是要暴露了,都怪你心软,要是早些让高年死了埋了,哪里还需要担惊受怕。”
高年娘语气有几分弱,“怎么说高年也是我生的……”
高年爹猛地一瞪高年娘,“你想要这贱种,你就得把自个搭进去!老子身高七尺,可生不出这半截人的种!”
高年娘很是耻辱,压低了声音,“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那没种的人是我吗!当年那男的可是你自个找来的!”
“你这贱货!那男的让你爽了是不是!”高年爹给了高年娘一巴掌,“这事就算捅出去了也和我没关系,说破天了高年也不是我的种,分明是你和奸夫偷情生的!我也是被你蒙骗了!”
“徐盛!那借种的法子可是你提的!那借种的男人也是你找来的!”
徐盛盯着高年娘,“那你出去说啊!谁会信男的自个给自个戴顶绿帽!再说了,我要真没种,高阳又哪里来的?高年分明就是你偷吃的证明!”
高年娘知道徐盛说的有道理——
明明当年那大夫确实说徐盛生不了孩子,可在村里的,哪能没有孩子呢,徐盛又受不了大家用异样的眼神看他家,便出了借种这么个主意。
她当然不同意,可爹妈那边催孩子催得紧,高年他爹有钱,可却不只徐盛一个儿子,只是不见孙子不分家产,徐盛他大哥家生了五个孩子,个个都是女儿,徐盛他爹不待见。
没办法,高年娘才把这事答应了下来,和徐盛带来的男人生下了高年,拿了徐盛他爹全部的家产,还佯装大方地分了点给徐盛的大哥家。
家产分了三年后,谁曾想她突然又有了,还是徐盛的种!两个人当年差点就闹了起来,只是那会高年他爷爷还在,对高年又疼爱得紧,他们俩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者说来,他们也怕对高年不好被人觉察出端倪,发现了当年借种的隐秘,便只好假装平静。
哪曾想没几年,高年长到差不多十岁时候,他们就觉察出不对劲来了——
一直以来他家家境好,高年打小比村子里其他孩子吃得好,长得也快,所以个子历来很高。
可是突然之间,高年他就不长个了。
两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这事漏了陷,两人那时候就商量着想把高年给送走,正好高年爷爷的银钱就是他年轻时候从很远很远的城里赚来的。
可偏生高年倔得很,硬要和顾家那个挨千刀的一起到镇上去上学堂,偏生高年爷爷疼高年疼得紧,只愿听孩子的意思,送高年走这事就只能不了了之。
好在没两年,高年他爷爷去世了,他们悬着的那颗心这才放下了一半,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把人给送走,哪知道顾家小子竟然发现了高年不长个子的事实——
这何止不长个,高年本来就出他爹的相,年龄大了之后,和她更是一点相像之处都没有了!
一个孩子长不高就算了,长得既不像“爹”,也不像娘,还是高年他大伯会说话,说什么高年长得像他娘,也就是徐盛他妈,高年的奶奶,这事情才算勉强能糊弄住。
可现在顾家这小子发现了这事,这孩子他们打小看着长大,最是清楚不过,年级还小些时候这孩子可活泼了,很是天真烂漫,对什么都非常好奇,最喜欢说的话就是为什么?不管什么事情,他总爱打破沙锅问到底,渐渐地,虽还年纪小小,可却不那么爱说话了,只是他那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你生出一股他在静静地观察、探究你的恐惧,就如同他幼时总问为什么一样。
高年是顾家小子的朋友,他们毫不怀疑若是高年一直长不高,顾家小子指不定就转学医去了,一定要把高年长不高的原因弄个水落石出。
他们可经不起这探寻!
归根究底,是他们心虚。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找借口要把高年送走,哪里知道那顾家小子不知道给高年灌了什么迷魂汤,说破了天高年都要继续上学堂,怎么也不肯走!甚至因为他们说了要送他走的事情,高年还差点离家出走了!
一不做二不休,两人只好把高年关地窖里,打算先糊弄一下,再找机会把高年给送走。
可哪知道高年压根不理解他们的苦心,整日在地窖中唾骂,骂得不堪入耳、骂得人心惶惶,骂得他们再不敢把人给放出来!
反正外头的人都知道高年已经去他姥姥家了,地窖里本就又黑又潮腐,到时候高年消失在里头,也不会有人知道。
哪里知道就在今天,顾家那小子来了一趟之后,这压在地窖上的缸子都能被挪了!这事情要被他知道了,可就真瞒不住了!
徐盛和高年娘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明白了各自的意思——
他们俩要想活,顾家那小子就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