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满殿俱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人身上。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身处焦点中心的那人就是全场最靓的仔。那人是谁?默默无闻一言官。韩一良这时候才发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平级同僚,一样是户科给事中的瞿式耜,这家伙刚才和木头人一样,没想到胆子那么大。两人同为户科给事中,他和韩一良唯一的不同是,瞿式耜是有靠山的,他的恩师就是钱谦益。瞿式耜执弟子礼甚恭,平时钱谦益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这次冲锋陷阵,瞿式耜还是责无旁贷。瞿式耜已经做好牺牲,最坏就是被廷杖的准备,挺胸低头,一副视死如归,桀骜不驯的样子。崇祯不认识台下,这个大约四十岁,个子矮小的愣头青官员,看看官服是绿色,品级也不高。他刚当上皇帝,那些四品以上的大员也只是混个脸熟,上哪里去认识一个七品的户科给事中。正在尴尬的沉默中,王承恩三步并作两步,从御阶下爬到了崇祯帝跟前。魏忠贤抬抬眼皮,他刚才也有爬到皇帝面前的冲动,最后忍住了。他叹了一口气,以前这可都是杂家的活。王承恩膝行到宝座前,小声告诉崇祯帝。“皇爷,此人是户科给事中瞿式耜,有名的言官。他是礼部右侍郎钱谦益的学生。”再多的话,王承恩就没有说。他是个宦官,说多了就掺杂个人情感,影响皇帝判断了。“瞿式耜?”崇祯帝咂摸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瞿式耜,这个名字在自己御书房的屏风背面,榜上有名啊。自己有写他的名字,还是红笔写的。只是排位靠后一点,那也是简在朕心了。这个钱谦益的学生,以后的南明史很有名的忠臣,他和他老师钱谦益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他为大明殉难死节,战死在了广西。他老师就是水太凉,头皮太痒,在南京就投降了满清。这样一个大大的忠臣啊,就是名字太难写了。要不是名字难写,还是谐音梗“去世死”,崇祯还没有那么深的印象。现在瞿式耜就这样突兀地,蹦蹦跳跳来到自己身边,还给自己磕头。崇祯收集历史名人的癖好又犯了,对于这样为了大明流尽最后一滴血的人,崇祯总是很包容的。想到这里,崇祯温言道。“瞿卿,你想弹劾谁?”“禀告陛下,臣要弹劾的就是陛下座下站着的魏忠贤,他残害忠良,结党营私,犯下的罪行累累,人神共愤,罄竹难书。臣听说他已经被陛下下旨流放,去凤阳守陵。不知道为何此等祸国殃民的奸贼,今日会堂而皇之站在这朝堂之上?臣请陛下即刻下旨,将此獠拿下,明正典刑,以慰士民之心。”瞿式耜弹劾得相当干脆,他出头就是过河卒子赛如车,只准前进还必须威力大,没有回旋的余地。崇祯帝点头颔首,似乎挺赞同瞿式耜的话。魏忠贤听到瞿式耜的话,也没什么多余的解释,面无表情早已经跪在一边,等待听勘发落。他心里明白,崇祯不会因为一个给事中的弹劾,就把他再定罪处罚,要不然之前一尺白绫就结果了他,皇上还费那么大功夫接他回来干嘛?崇祯帝温言道:“瞿卿有所不知,朕近日又让他回来了。只是免去了他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职位,他一家的爵位都给他剥夺了,有罪的依法论处。只保留了他东厂副掌印太监的位置。魏公公在职期间,有功也有过,在朕看来,过大于功,属于可以改邪归正的。原先流放他也算是比较公允。只是现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朕就想着饶了他的狗命,让他戴罪立功。”崇祯帝不是在唱独角戏,他这边话刚落地,那边已经趴好姿势的魏忠贤,已经开始干嚎起来。“老奴谢皇爷宽恕垂怜之恩,老奴自感罪孽深重,粉身碎骨不能报答万一······”魏忠贤想和崇祯帝来个双簧,糊弄一下,让他前阵子被流放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惜愣头青瞿式耜不允许,可怜魏忠贤以前就没发现,自己在朝中还遗留了一个东林党的硬骨头,还是这家伙在杂家失势的时候,悄悄上来的。以前杂家权势遮天的时候,也没见这家伙这么愣头青,不然说什么也要让他和杨涟去地下作伴。在魏忠贤咬牙切齿中,大殿内回响着瞿式耜高亢激昂的声音。“那臣作为户科给事中,就再次弹劾新任东厂副提督魏忠贤贪赃枉法、玩弄兵权,欺辱懿安皇后。此等阉宦,只会卖弄口舌,蛊惑君上,祸乱后宫,有何用处?更有何功劳?此獠人人皆可杀之,臣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望陛下即刻下旨,诛杀此獠,以慰士民之心,以平四海之愤。”瞿式耜给魏忠贤罗列的罪名,不是信口开河。这是曾经东林六君子之一,杨涟弹劾魏忠贤的二十四项罪名中的一部分,也是国子监监生钱嘉微弹劾魏忠贤的十项罪名的一部分。前者在天启五年,杨涟送上奏折被害死在诏狱,后者是天启七年,也就是前两个月,崇祯当政,借此机会,成功扳倒魏忠贤。崇祯脸色一沉,怎么滴,朕的话听不懂是吗?就是忠臣又如何,现在是天启七年,大明还不缺忠臣,何况这个瞿式耜有点志大才疏之嫌。崇祯不打算惯这家伙毛病,不然要上天。“下去吧,等会朝会就会宣布对魏忠贤他们的处置,瞿卿就不要多此一举了。”瞿式耜似乎没有看见刚才一脸和煦的崇祯,变了脸色。继续原地不动,跪拜叩谏。“臣再次恳请陛下诛杀魏逆,此等十恶不赦之徒,臣耻于与其同列朝堂之上。”这是要死谏的节奏啊。大明士大夫的光辉精神,此刻在户科给事中瞿式耜的身上闪耀。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身后是无数杀身成仁的士大夫。:()重生崇祯,魏忠贤没死,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