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小山,真的这附近一带的好地方。
底下山地的平原打成了焦黑泥泞连绵一大片,到处就是硝烟残火东倒西歪的旌旗,这小山底下相夹的黄泥路被敌我双放的兵马来回踩踏过凌乱不堪,上面去静悄悄的,没人上来过,初冬南方仍有绿树,金的黄的红的杂木荆草,这一大片的碎石裸露的空地,好像一个世外桃源。
沈星心情也很激动的,她跑上来,往西南方向眺望,太远了她肯定望不见裴玄素的,但浑然浩大的战场,整场大战都已经结束了,各部正在进行降兵收缴军械战马和寻抬伤员。
沈星也很累,昨夜到现在,缠了一层层黑纱护掌的手心都在不断挥兵器当中都磨得起泡了,但她没感觉到疼,作为大战中的一员,此刻她不会去怜悯敌军的伤亡兵员,只跑上来居高俯瞰一下,整场大战,不,从京畿大战到现在,或许说,从最开始的前生到现在,这场胜利来得太不容易了。
她甚至低头,用手指戳了戳掌心的血泡,很疼的,疼得她一下子热泪盈眶,却又泪中有笑起来了。
很的好久好久,正的太多艰难了。
身后传来得得的马蹄声,她一下子意识到是谁,果然是裴玄素!
裴玄素一翻身下马,两人几乎是立即飞奔往对方,重重的,大力地拥抱在一起。
裴玄素先前落泪,但很短暂无声,没有任何人知道。但真正拥抱着这个柔软娇小的身躯的时候,他的眼泪哗了一下就下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情动时。
“我真的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裴玄素把脸埋在她的颈窝,沈星感受到滚烫的液体滴滴答答落在她的皮肤上,想要把她整颗心都烫起来一般,她的眼泪一下子也下来了。
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内心汹涌的情感,反正,真的感觉太过太过漫长,太过不容易,一路绷紧到今天,终于情感一泻,翻江倒海涌出。
裴玄素有些哽咽,他紧紧咬着牙关,他终于,不负所有誓死追随他的人,不负父母和曾经的家人族人,不负义父所托,不负自己,不负“他”,也不负沈星的期盼。
一路一路走过去,种种形势上的艰险,到了后期,他心理上的障碍。
今天站在这里,和沈星用力相拥,再回首,真的有一种翻过山越过海的感觉。
但万幸,倘若黑山溺海,无穷无尽的危险的沉溺,他最终还是蹚渡出来了。
他感觉好像筋疲力尽,但又充满了新的力量。
沈星拚命点头,她明白,她知道,但她不敢说话,她怕一说话就露出哭音,暴露了裴玄素此刻汹涌落泪的事实,坠了他的威严和体面。
沈星也不说话,只不断的“嗯嗯”,紧紧拥抱着他。
裴玄素也仅仅抱着她。
但万幸,两人不仅仅只有哽咽和落泪,还有太多太多值得高兴的事情。
两人又哭又笑,但最终裴玄素很快收敛的泪水和那些奔涌的情绪,他没哭了,站起身抹了抹脸,给她说他手刃明太子和夏以崖的场景。
“到时候,我们把这两个贼子带到爹和娘,还有祖父”裴玄素抿了抿唇,最终添了一个祖父,“他们的陵前,将这两个狗贼挫骨扬灰,告祭他们的在天之灵。”
“还有义父。”
“嗯,嗯,好!”
沈星掏出手帕,给裴玄素擦脸,他接过帕子,给自己抹了脸,又细细给她抹。
沈星一双杏眼,像被清溪流水洗涤过一样,有点血丝,但明亮灿烂极了。
这双眼睛,就像明星,指引他一生的前行。
裴玄素忍不住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那双漂亮眼眸,她眨了眨眼,像蝴蝶受惊振翅,他亲在睫毛和眼睛上面。
江风很大,呼呼的有点冷,但裴玄素攒住沈星的手,暖暖的,他也就没有急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