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文垂眸在脑海中?排列所有可能性和对策,而小太监陈矩为今日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而默叹,马车行驶的很快,从户部?到皇宫的路程也不算远,到了太和门后,小太监陈矩带着秦修文下了马车,然后给守门的侍卫看了一块牌子,对方很快就放人进?去了。
陈矩在前头带路,想到秦修文这次是第一次单独进?宫面?圣,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了一些到时候觐见时候的注意事项,有哪些忌讳。
虽然都是一些很平常的东西,对他们?深宫中?生活的人来说,那是必须要遵守的,但是对秦修文来讲,确实有很多帮助。
等到走到宫道的僻静处,秦修文停了下来,在前面?带路的陈矩听到动静回头看去,便看到明?亮的月色下,秦修文对着陈矩深深一礼,郑重道:“多谢陈少监对秦某的提点,若是秦某今日能有机缘,秦某定不向忘!”
宫规森严,秦修文行礼之后就宛若无事般直起身来,然后将一个?素面?荷包塞进?了陈矩的手中?。
这个?荷包没有任何图案花纹,里面?的银子不知道这位秦郎中?是什么时候装进?去的,放在手里分量不轻,陈矩有些惊讶。
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秦修文对他的态度。
他们?这些阉人,身体残缺,但是心?智并不残缺,他们?分得清好赖,甚至可以说在深宫内的生活,让他们?对捕捉人的情?绪格外敏感?。他们?知道哪些人是表面?客气内里其实根本看不起他们?,他们?也能感?觉到有些人是真心?实意地对他们?,并没有因为他们?是阉人就看轻他们?。
这秦郎中?是后者,是他接触的官员中?极少数的一拨人。
陈矩其实并不知道皇帝今夜秘密召见秦修文到底所谓何事,但是不妨碍他继续说一些深宫中?的规矩,让秦修文有所了解,哪些话题是不能触碰的禁忌,哪些是皇上喜好的东西。
秦修文在后面?认真倾听,并不打断多问,只将他所说的一切都暗暗记下,后面?就靠他自己的临场发挥了。
万历在“乾清宫”的偏殿里看着底下人呈上来的内帑账册发愁,目前账册上只剩下来十三?万两银子,真是说出去都是个?笑话!他堂堂一国之主,富有四海,自己能动用的银子居然只有十三?万两!马上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要周岁了,户部?宋尚书几次打太极说户部?钱粮吃紧,说出来的理?由?让万历没法辩驳,但是之前大手大脚花惯了,让他突然节俭,那是不可能的。
况且,万历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底下的官员以为他不知道呢,富有程度可都不比他少,上次那个?赵侍郎不就直接掏出了十万两银子么?难道他家的家底就只有十万两银子?他可不相信!
于是,下午的时候他就召见了周邦彦,想让周邦彦帮他出出主意。
万历将周邦彦调回京城就有想到过这桩事,他周邦彦能将卫辉府治理?地井井有条,能把卫辉这样的地方都搞出这样的政绩,帮他出出主意,想想生钱之道自然是手到擒来之事。
可是谁知道,召见了周邦彦后,自己说明?了意图,那周邦彦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即万历的脸色就有些沉了下来——想他给周邦彦安排的都是肥差,就算没有后来卫辉府的政绩,他在潞王府的督造中?就没有捞过油水?要不是看在周家人一向对他还算忠心?耿耿的份上,他以为他周邦彦能这么轻易调入中?枢?但凡他的态度稍微暧昧一点,他就被群臣撕碎了!
万历心?里气苦,觉得自己一片真心?对待的臣子也不过如此,脸上的表情?就也不好了,周邦彦见状大惊失色,脑筋一转,就将秦修文给推了出去。
虽然周邦彦一开始并不想把秦修文举荐给万历,但是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好办法了,让他让渡出周家的利益无私奉献给皇帝那是不可能的,让他想出一个?又能帮万历敛财又不背上骂名的主意,他一时半会哪里想的出来?
但是圣宠万万不能失去,所以一时情?急之下,周邦彦就将秦修文的本事说了出来。
“此人虽然官位低微,但是于钱财一道颇有急智,微臣在卫辉府之时也仰赖他许多,皇上不防将此人召进?宫中?,问询一二。”
万历听说此人叫秦修文,恍然想起来这个?人就是以前潞王说过的那个?秦县令,后来自己收了赵家人十万两银子的“赔礼”,为了安抚潞王,将秦修文的官位往上提了一提,不过后面?他就抛到脑后了,就连潞王回京之后,除了一开始还提过几次,后头也忘了。
如今这个?名字又从周邦彦的口中?说出,万历对这个?人自然也有了几分好奇,户部?离的又不远,干脆直接派人去宣进?宫。
秦修文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结合历史上这位皇帝的表现以及最?近在户部?得到的消息,秦修文心?中?还是在“钱”上点了一下。
万历召见秦修文原本就不是为了正事,自然也不会大张旗鼓,“乾清宫”门口只有几个?万历信得过的太监把守,见陈矩将人带到了,张公公亲自把人带了进?去。
秦修文上辈子自然是逛过故宫的,但是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还在使用中?的这座宫殿。
这是“乾清宫”的一处偏殿,一般万历用来办公或者接见一些臣子,此刻这位大明?之主正高坐在上首龙椅上,殿中?香炉中?燃着龙涎香,闻之就让人神思?一清,地砖仿若玉质,在满殿烛光下流光溢彩,殿中?簇立正中?间的两根朱色大柱子上,一龙一凤盘旋而上,龙眼活灵活现,仿若睥睨此刻站在殿前的臣子。
秦修文并不敢随意抬头去看,到了下首后直接下跪叩拜:“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秦修文没有什么现代人跪不跪的包袱,这位在他那个?年代都作古几百年了,跪一跪一国之君、几百年前的老祖宗,秦修文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平身。”万历饶有兴趣地让秦修文站起来,并且让他抬起头,想看看他的长相。
刚刚远远走过来,万历就觉得这人年纪很轻、仪表不俗,等到现在走到了近前,才?发现这位秦郎中?果然是一表人材,非是朝堂上那些老匹夫可以相比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万历自己作为一个?年轻人,自然有自己的审美?喜好。朝堂上能坐到四品以上位置的,有几个?能像秦修文这样的年纪?每年的新科进?士里倒是有几个?长相不俗的,但是那些人同样要从最?底层七品做起,能够混到万历跟前的年轻人,属实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