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记事起、自明白他的责任那日起,他就一直知道,他的未来是早已注定,他从没有过未来。
如此死去?倒也没什么遗憾了
沈鹤之?这般想着,眼皮也越来越沉,他下意识想闭上眼,却又?莫名强撑着,随后他竟猛地攥紧了拳头,而那份深深折磨着他的痛楚,也令他的肩膀止不住地微微发抖,令他不甘就此妥协。
他并非没有遗憾,甚至于他这一生,其实?处处都是遗憾,他从未有过得偿所愿,所有祈求都会在最终变成遥不可及的妄想
心脏仿佛破损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怎么也填不满,那份强烈的缺失感,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又?像是弄丢了什么,那是比他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可他却又?怎么都回忆不起
直至一道身影在迷蒙的雪色中逐渐靠近。
身着鹅黄衣裙的少?女如寒冬中最鲜亮的迎春花,她一步步走来,穿过白茫茫的冰寒,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沈鹤之?有一瞬间?是迷茫的,而当少?女的面容清晰地闯至他眼前时,他才如梦初醒。
有苏濯灵
她怎么来了?她竟然?来了,沈鹤之?突然?彻底想起了一切,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也仿佛被?最柔软之?物触碰,酸涩酸麻,又?仿佛是那份妄想终是得到了满足。
她就是他此时此刻最想见到的人,而他心中的那份疼痛,也正与她有关
他爱她,爱到不可自控,在这一刻,在这份重伤混沌之?下,他也再克制不住那份强烈的心动。
他想要?她,想得到她,想彻底拥有她,甚至想用最卑微的姿态,求她不要?再抛下他。
从他爱上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再没了尊严,他为了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他已经不可能离开她了
这些混乱的念头在他心底涌动,可他却又?觉得头痛欲裂,那些失控的剑气肆虐得愈发厉害,像是在做着某种不甘抗争。
“师兄,别怕,”少?女俯身而来,指尖也随之?点?在了他的眉心,一点?荧蓝之?光闪过,她冲他轻轻地笑,“不要?再想那些了,没事了,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再痛苦了。”
而那青年眉宇间?的痛楚竟真的慢慢褪却,转而变得柔软缠绵,他望着她,几乎是一种柔和到温顺的目光。
“苏苏你?终于来找我了?”
“嗯,我来找你?了,”有苏濯灵点?头,“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可是你?不爱我,”他并未露出喜色,只是用一双充满哀伤的眼睛望着她,“你?已有了别人的孩子?,我不愿强求,我怕你?会、会难过”
有苏濯灵显然?怔了一下,但她很?快又?道:“我从前的确有过茫然?,但如今我想清楚了,我也想明白了,你?是这世间?对我最好之?人,我爱你?,只爱你?,我只想与你?在一起。”
这深情的话语让青年微微瞪大了眼睛,他看着她,像是有些受宠若惊,他又?仿佛不是在看她,因重伤带来的意识不清,令他的视线有些涣散,那双眼眸便哀伤到仿佛要?落下泪来。
“我不能与你?一起,”他低声道,“厄骨已经快失控了,净尘咒印很?快会被?触发,你?该离我远些,不要?再因我而受伤了。”
有苏濯灵却道:“没关系的,即使师兄入魔,我的心意也不会改变。”
她说着,竟捧起了沈鹤之?的右手,手指压上了绘于其上的咒印:“我知道师兄可以在咒印触发之?前将其清除,到时师兄与我一起去?归墟海,我们寻一处无人之?地隐居,再不去?管旁人的想法。”
“不可以,”沈鹤之?毫不犹豫地摇头,“人一旦坠魔,便再不是原本的自己,我不能任自己堕落,我更不敢保证坠魔后的我会做出些什么。”
他再次垂下了视线,却已是彻底的心如死灰。
有苏濯灵抿紧了唇,终是露出了焦急的神情。
因她不久前假意向她父亲妥协,有苏应寒便对她放松了警惕,她这才找到机会偷溜出来。
她失了心脏,修为又?没恢复,身体状况并不好,本不该如此快赶至太虚剑川的,谁知她竟在半路遇上了戮心,也是戮心亲自将她送到了此处。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她起初很?警惕,“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戮心反而笑了起来:“有苏小姐,我若当真对你?有恶意,可以轻而易举杀了你?,不需如此大费周折。”
“我假死,是为躲避我那位亡妻,免得我一出现在昆仑墟,她就跑来追杀我。”
“至于我现在来找你?,则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小忙,当然?,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我想你?不会拒绝的。”
在有苏濯灵拒绝之?前,他就继续道:“沈鹤之?如今在望仙道,他因受了重伤,加之?情绪起伏过于激烈,已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厄骨也开?始蠢蠢欲动。”
“他早就提前给?自己下了净尘咒印,若无人插手,厄骨很?快就会爆发,而他也会死在净尘咒印之?下,将身体和灵魂化为困住厄骨的牢笼,”戮心看着有苏濯灵,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到时,琉璃骨自也会随着他的死亡一同消散。”
有苏濯灵果?不其然?露出了紧张之?色,她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会把你?送至他身边,你?要?利用移情蛊,让他主动将净尘咒印清除,之?后若魔气还是失控,你?就带着他一同去?归墟隐居,等到燕少?慈的下次转世出现后,你?想做什么就是你?的事了。”
“你?知道的,”他语气诚恳,“我只是不希望厄骨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