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少年忽地站起来,倾身提起刀,把刀尖抵在他的喉管上。
“你撒谎。”他歪着头,微笑,沾着血的发梢半垂,有种难以言喻的诡秘与昳丽。
少年微笑的神情比冰冷的刀尖还要残忍可怕,江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腿软了,跪在地上声线发颤:“我说!我说”
“是二帮主赵不群告诉我的”他一边打着抖一边说,“是他出卖了大人的位置”
“第三个问题。”
云渺小声,“那是花露水,你根本不懂。”
他又扫了眼:“还带了干粮?”
“你管我。”她气愤。
面前的少年轻笑起来:“阿渺,我们是去秋狩,不是去打仗。”
云渺气坏了。这么多天不见了,一见面他就先抢劫再嘲讽,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打架的意思。
谢止渊歪着头看她一会儿,似是在辨认她的神情。
下一刻,云渺突然被他打横抱起来,起落的裙摆如同白玉兰般打开又合拢。
面前的少年随手把飞舞的裙摆往下压,收拢一朵花似的捞进自己的怀里,然后带着她打了个旋翻窗出去,连同那个沉甸甸的小荷包。
“你放开我!”云渺挣扎。
风在耳边呼呼地涌动,几瓣落花坠进她的发间,被他随意地捻走了。
眼前的光影忽地一乱,少年带着她落进一个房间,轻轻地将她放在地板上,双手扶着她的腰在摇曳的烛光里站稳。
看见面前的景象,云渺愣了一下。
她从来不知道宅邸里还有这样一间房。
满目都是玉石翡翠、金银珠宝、琳琅满目的珍宝,成串的玛瑙和珍珠在木地板上堆积如一座座小山,金银器和珠玉盘在晃动的烛火里闪闪发光,几乎能晃到人的眼睛
简直像一个堆满珍宝的小山洞。
云渺歪过头,看见身边的少年靠着窗,懒洋洋的样子,突然觉得他就像传奇故事里那种喜欢收集珍宝的小龙,把各种各样值钱的东西都搬进自己的窝里。
“都是你的。”他漫不经心地说。
“双。”这时,赌桌前的女孩最后一次摇晃木盅,推上了全部的筹码。
骰子在木盅里啪啪地滚动,被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按住,云渺在心里悄悄念了一次这局要赢,慢慢地揭开了木盅。
底下三枚骰子都是清一色的六点,最大的双数。
“这下我可没有输掉你赚的钱,反而全部赢回来了。”她得意地扬一下脸,凑过去在谢止渊的耳边悄声说,“我才不欠你的。”
话音未落,身侧的少年突然揉着她的发顶把她整个人向后按进怀里,在她来得及反应之前把她打横抱起来,抱着她径直转身离开了赌桌。
“赢回来的钱还没拿!”门在后面关上,她急切地小声提醒。
“不拿了。”他低下头,冷笑一声,把她挣扎着的双手扣住按下去,而后掀起半边她戴着的面具,轻轻贴在她的耳边,微笑着,咬字清晰,让她听清自己说的每个字。
“这下你欠我了。”
古狱饶冤气,空亭多枉魂。
天道或可问,微兮不忍言。
“天道或可问,微兮不忍言”
洛西园重复一次,大笑起来,“吾生也有七尺之形,吾死也有一棺之土。此生上不愧对皇天,下不愧对百姓,主君既死,吾唯一死而已。”
走到爬满荒草的雪地尽头,这个年轻人忽地仰头,长笑三声,双手握住袖中怀刀,一拉一提一挫,三尺的血如同雪中红梅般泼溅开来。
“谢止渊?”背后的树下有个女孩踩着雪探头,“我刚刚听说有人找你”
话还没说完,她忽地被一只手捂住了眼睛。披着氅衣的少年把她紧紧按在怀里,转过身,低下头靠在她的颈侧,垂落的碎发扫过她的鼻尖,带着一点几乎有些寂静的凉意。
云渺轻轻眨一下眼,眼睑在他的掌心里闭上,从他怀里冬日初雪般清冽的气息里读出某种难以察觉的情绪。
“怎么了?”她轻声问,“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我们回长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