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儿媳无子,他虽心里着急,却不想在儿媳面前露出端倪,还是儿媳主动提出给顾进帆纳妾,生了顾思远,思远记在儿媳名下养大,从小乖巧懂事,谁知儿媳没两年又有了顾思鹤,顾思鹤半岁便能语一岁便能同大人辩,生得又玉雪可爱,天资聪颖,他疼爱极了。只可惜他从小就漫不经心,不把富贵当回事,倒是不如他大哥懂事良多。
顾羡便道:“给远儿的职位可安排好了?他是个稳重的,现下倒是可以器重他多些。”
提起懂事守礼的大儿子,顾远帆眉眼也柔和了些:“都安排好了,已经给他上报了军器监监丞一职,等到他纳采之礼时再告诉他,也当是个惊喜了。”
顾羡便也欣慰笑笑,跟顾进帆谈论起后日就是天宁节了,该如何给太上皇送礼一事。
顾羡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露叹惋之色,“想当年太后,便是天宁节前不久逝世的,太上皇每年盛度天宁节,倒似丝毫不怀念太后的样子……君上亦不见得有多感念太后,不过谁也看不出君上的喜怒就是了。这次我们与李家相争之事,君上便是谁也不站的。”
顾羡想起当年,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总是被太上皇冷落的时日。君上是中宫皇后所生之嫡子,那时候高祖皇帝在世,越过太上皇,直接定了君上的太子之位,接君上到身边亲养。
他又对顾进帆道:“虽如今西夏已差不多被君上收拾平整,但你明日押送军需也要小心!早去早归,若能赶在中秋之前回来,我们家倒也能吃个节宴了。”
顾进帆一笑,看着老父亲已经有些衰老的容颜,温和说:“儿子知道,您喜欢吃戈壁上的兔子,到时候,儿子给您打几只野兔子回来做节礼!”
顾羡瞪他,觉得自己儿子实在不是那么聪明,他怎生出鹤儿那般的妖孽来。他道:“我如今还能咬得动野兔肉,我咬你差不多!”
第81章
天色晦暗不明,远郊此时已入秋季,微寒的朔风吹遍了河北西路。
顾进帆领着三十余人,押送顾家即将送往前线的军需。此时队伍已行军大半日,因想早日押送军需赶到榷场,也想早些将顾思鹤带回来,顾进帆命队伍快马前行,行军极快。
军中巡检骑在马上,遥看着晦暗的天际,极远处的一排被狂风吹得乱晃的高大杨树。他一夹马肚,追上顾进帆对他道:“国公爷,眼看着是要下雨了,前面三里地有个绵州驿站,大人可要在那里停军歇息?大郎君吩咐过,您风寒尚未好全,他给您在那里备下了汤药。”
顾进帆也望向远方天际,的确是要下雨的征兆。
倘若只是下雨,他并不想停止行军。军马要是停下来修整,耽误的时间便长了。可巡检却说顾思远早已给他备好了,他总不想辜负了远儿的一番心意。
顾进帆点了点头,巡检立刻举起佩剑道:“全力行军,到前方绵州驿站歇息!”
再远一些的郊区,也有十多身着短衣,绑护臂,戴佩剑之人策马朝着汴京的方向疾驰而去。领头之人一身玄衣长袍,头发高束,半蒙面,只露出一双凤眸,满是漠然与凌厉。
天空此时已乌云密布,大雨骤然就要下下来,可是他们却全然不管,只拼命往前赶去。马蹄踏过微黄的草地,大风起兮,吹得草地翻起浪来。
正在此时,却见他们行进的方向上,有一人远远骑马赶来。声音遥遥传来:“世子爷,世子爷,您慢下马!”
顾思鹤听得这声音熟悉,勒紧缰绳减慢了马速。那人骑的是一匹西北蕃马,马身筋骨突出,速度极快,几息就奔到了近处。此人也不下马请安,而是勒住缰绳立刻焦急道:“世子爷!小的按您说的,一直阻止国公爷出门。可前些日子,军中传信回来说近日厢军募兵,军需提前告罄,国公爷……国公爷便决定自己押送军需出来。小的万万拦不住!您快回去吧!”
顾思鹤眉头紧皱。他才从榷场那边回来。近日何曾募兵,更没有军需告罄一事,定是有人传假消息!
……不好!
他心中骤冷,立刻问道:“他们走的是哪条路,”
那人见世子爷面沉如水,也连忙道:“走的是绵州府的方向。现应还没到绵州县城!”
顾思鹤看了看前方,绵州驿站应是不远,道:“你马上领路!决不能耽误!”
此时天际已闷雷滚动,闪电偶尔亮起,将一片昏黄的草场照亮,一行十余人却无人停留,马蹄飞快踏过草地,天际浩大,宛如一列蚂蚁,向绵州府的方向疾驰去。
又一道闪电亮起,这时候,顾进帆带领的人已经到了绵州驿站外。
绵州驿站是自汴京出来前往西北的第一个驿站,常有官员将士在此驻扎,因此修得很是宽阔。正门便能容八匹马走,里头修了十间的通厦,瞭望亭,还有宽阔的前后院,两侧皆是马厩。外面则绕墙种了一大圈的杨树,杨树外又是半人高的女贞树,随着狂风摆动。
顾进帆行军一向尽力前进,极少在绵州驿站停留。他看到驿站的第一感觉是不太舒服,一个驿站,何以外面要种杨树女贞树。但很快他就来不及想了,因为豆大的雨点已经打了下来,紧接着铺垫盖地的大雨下了起来,很快就起了雨雾,他正让士兵押运军需进去,却听背后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
什么人来了!
顾进帆回过头,只见十多匹骏马冒雨朝着驿站冲过来,马蹄踏起飞溅的雨水,这些人皆身着短衣劲装,领头之人更是疾驰得飞快。顾进帆眼睛微眯,他既是决胜千里的将军,也是极利的眼神,片刻之间便认出来人正是他的嫡子顾思鹤。顿时心里一股火气涌起来!咬牙骂道:“你这个逆子,还知道回来!”
顾思鹤一向不服他管教,也是因家中诸人纵溺他的缘故。可他一声不吭跑去榷场,话也不与家里递一句,现又这般莫名其妙回来了,仍不与家里说一声,他怎能不生气!
这次定要带他回家狠狠关他一两个月不可,无论他祖父再怎么求情,他也不会心软了。倘若现在不将他管过来,日后他一辈子也都只是个纨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