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倒是来得巧,寻常哪有这样的好茶。足一两一贯钱的宝云茶,可是余杭的新茶,给你赶上了。”觉慧一边喝着茶,一边一脸的心疼。
赵翊端起手边的茶抿了口,却道:“……你这是去年的陈茶。”
觉慧一听冷哼:“我这怎会是陈茶!我这是在街角的李家茶铺里买的,我既是老主顾了,他总不会拿陈茶来蒙我吧!”又道,“寻常我去你那里,也只有白水给我喝,你难不成还能喝出什么陈茶新茶来?”
赵翊道:“我好心告诉你,不信便算了!”
觉慧觉得沈弈这厮,虽平日老是算计他的棋子棋盘,但说话总是不会假的,拿着茶叶盅左看右看,又迎着太阳光看看,越看越觉得好像真的是陈茶,有些生气了:“竟敢骗我,我去找他!”
赵翊连忙伸手拉住他,无言道:“棋下到一半你跑什么跑,总得下完再走,他店又跑不了!”
觉慧这老和尚便是如此,看起来仿佛得道高僧,实则做事急躁毛糙得很。但他严肃正经地说起话来,极像那么回事,很是能骗得一些香火钱。
觉慧想想觉得也是,坐下来继续下棋。问赵翊:“眼看着离会试不过半年了,我瞧你平日总是神出鬼没的,当真在读书?”又想了想问,“你真能考上?”
赵翊有些懒散地说:“不就是会试么,随便考考就能上了。”
觉慧听着嗤之以鼻,觉得沈弈说大话,哪怕每个举子都是各个行省的天之骄子,可这些天之骄子汇聚汴京也有三万人,不过取五百而已,他觉得沈弈成天没个定形,定是上不了的。以后恐怕还是要以授棋或者开馆为生,搞不好还要自己接济他!
罢了,觉慧也并不想劝沈弈好好读书。而是道:“你要是真的考不中做不了官,也无妨。你看近日这汴京城闹得满城风雨,那李家、顾家,多么大的声势,多么煊赫的家族,转瞬就没了,顾家还好些,李家却是满门皆灭。所以说哪怕你再大的家世,哪日若是碍着了帝王的路,也是一死!”
赵翊听到这里一默,又落下一颗棋道:“你对当今君上有非议?”
若是朝臣之间,自是不敢谈论这些,但觉慧觉得两人是处江湖之远,远离庙堂,都不是啥要紧人,何况他也信任沈弈,说说也无妨。就道:“非议谈不上,只希望君上大权在握之后,能为百姓谋福利吧!”
赵翊听着笑了笑:“你说说看,怎么个谋福利法?”
觉慧认真地想了想说:“比如拨些银钱给药王庙,我能将后院整修整修。旁的庙宇,哪怕大相国寺,都未曾供奉君上的真身像,我们庙却供奉了,总得有些优待吧!”
赵翊却道:“你那像塑得如此丑陋,与君上的英伟之姿相去甚远,一文钱都别想要。”
觉慧不服气:“你又不是君上,怎知君上如何模样,说不定就长我塑像那样呢!”
赵翊嘴角一抽,却不语,手里再下一棋:“……将军!”
下围棋,赵翊实在是血虐觉慧,于是现在两人惯常是下象棋了。
觉慧跳了起来道:“下围棋下不过你,象棋还下不过你,没天理了,改天跟你下五子棋!”
赵翊抱臂看他道:“五子棋你也下不过我!”
不过觉慧没时间同他打嘴仗了,他抱着他的茶叶,要去找李家茶铺的麻烦了。跟他说:“这里你也不是外人了,一切自便!我去去就回!”
觉慧很快就跑了。
赵翊笑着摇摇头,站起来准备朝着自己那处禅房走去。
通往觉慧住处的小院,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夹道,赵翊拿着两本棋谱走过夹道,日光一丝丝地漏在他的身上,他的肩上。外面传来热闹的声响,好像是花灯游街的动静,汴京的全城追捕已经过去,今日的汴京恢复了热闹。他面无表情地顿住了脚步,算起日期,明日就是中秋节了啊……
纷乱的陈年记忆涌入脑海,突然有针刺般的疼痛涌起,赵翊闭了闭眼睛。
正是此时,他突然听到一丝奇异的声音,像是暗中有什么东西破空而出。
赵翊是在战场上练就的直觉,立刻往右一侧,随即身随影动,出手极快,当即伸手将身后之人抓住。竟是个极不起眼着短褐衣的矮脚汉子,手持一把短匕首。他掌如鹰虎而出,但来人竟也不弱,身形一侧往旁遁去,本以为能逃脱抓捕,谁知赵翊眼神一厉,他竟没能看清赵翊的身形,就已经被钢精铁爪般的大掌捏住脖颈,按在了地上。那足以抓破岩石的力道让他瞬间眼冒金星,随即也根本没看清赵翊是如何出手的,极快的两下,他的胳膊就已经被卸了下来,疼得冒汗大叫!
他面色惊恐地看着赵翊,声音嘶哑:“你是谁,怎有如此身手!”
赵翊没有说话,同时暗处竟有数十人落下来,皆伏跪在地,面对负手而站的赵翊,冷汗都下来了:“君上恕罪,属下等失察了!”
君上……那矮脚汉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重重钝击,失去了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