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收回神思,朝着锦绣堂的方向回去,准备也要回去休息了,凡事等明天再说吧。这一天的折腾下来,她的确已经疲惫了。
此时正堂之中,谢煊亲自送了兄长和魏氏去他们临时的住处,而谢承义则带着谢承礼与他同住,独剩谢景和谢昌留在正室。
谢昌给谢景斟了一盏茶,叹息道:“这些年煊儿家的事,劳烦了大兄照顾,说来我这个父亲做得还不如你。”
谢景却道:“当年父亲带着我们兄弟二人进京赶考,中了同科的进士,本就说过是要相互扶持,壮大家族的。我亦将煊儿当做自己亲生的看待,你又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何况,蒋横波之事我总还是有责任的,她既有这般狸猫换太子之举,还以旁的血脉来污我谢家,落得这个结局也是应该了。”
谢昌却又道:“其实蒋横波不死,蒋余盛也不至于会对谢家出手。如今朝野动荡,人人自危,谢家本就在风波之中,煊儿这事,做得太过了……”
谢景目光一闪,立刻猜到谢煊并未告诉谢昌,是谢昭宁杀了蒋横波,反而将此事揽到了自己身上,既然谢煊要这般护着谢昭宁,他也就不说穿了,毕竟他现在对谢昭宁也有些愧疚,这孩子并不容易。
他道:“人已经死了,与蒋家的仇也结下了,便不再说这些了吧。”
谢昌笑道:“自然,我也只是感慨罢了。咱们谢家先祖,在前朝的时候曾经官至宰辅,如今我与大郎君都回来了,便是想着与兄长两家合并。咱们谢家拧成一股绳,定要在这汴京好生立足,日后成为煊赫鼎盛的大家族,光耀门楣!”
谢昌说到这里眼中透出坚决。
光宗耀祖,壮大谢家,是两人共同的心愿,谢景也道:“这是自然,你我兄弟本是一体,承礼、承义,还有承山,都是极好的孩子,等将他们教养起来了,日后不愁谢家不能鼎盛!”
谢昌又笑道:“还有明雪,我曾同大兄说过,明雪出生时天降甘霖,且佛光寺高僧有言,明雪日后是极贵的命格,定是能嫁入王公之家。大兄不知道,明雪在鄂州的时候求娶的人就不断,只是我想着回了汴京,她更是能高嫁,若是嫁了国公爷、郡王爷……甚至是君上亲封的王,我们谢家的荣耀便不缺了!”
谢景也早就听说过谢明雪的事,那佛光寺的高僧人称佛陀在世,都说是极灵验的。他看那孩子也是兰心蕙质,很有些灵气。谢家这般多的孙女中,谢昭宁虽貌美,却总归是西平府回来的,并无什么世家教养,人家多有迟疑,而谢明珊是早被她父亲宠坏了,其余都是庶女,不足为提。的确是明雪最好,又有这般的预言,最有可能嫁入公侯之家。
凡谋求家族兴旺者,皆不拘泥于方式方法,只要能使得家族昌盛繁荣,便是最好的。
谢景听了也慎重道:“那明雪之事,的确要事事慎重!不可叫她有了闪失。”
谢昌笑道:“大兄放心,这是自然,明雪我从小宠爱,亲身教导,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比那些郡主县主还养得精贵些。”
谢景轻轻颔首,两兄弟就着烛火促膝长谈,聊着这些年的见闻,一直到深夜才睡下。
而雪柳阁中,魏氏与谢明雪也才坐下,谢明雪看了看这雪柳阁的陈设,虽也算是精致华丽,但与她在鄂州时住处还是差了一些,不过是几日而已,她倒也能将就,但是拉着魏氏的手道:“母亲,可要尽快搬到新宅院去,我住不惯旁人住过的屋子!”
魏氏从小就将女儿当做眼珠子疼爱,女儿说的要求没有不应的,笑道:“你放心,母亲何曾亏待过你!咱们既然回了这汴京,本该属于你的,便都要拿回来。”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都说谢昭宁是在西平府那样的边陲之地长大的,回到汴京还不足两年,我看她周身的穿用没有不精致的,想必都是从谢氏药行而来。这谢氏药行,当初既是父亲创办的,怎的如今全给了二房,此事怕是有些不公吧!”
一旁的谢炆正就着烛火,在看一本修浚河堤的书,闻言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当年父亲虽创立了药行,可不过是两间的铺面,谢氏药行能有如今遍布江南和开封的分行,全是因弟媳打理得宜的缘故。且当初父亲离京的时候就说过,药行一应都留给弟弟,他并不插手,怎能说是不公呢……”
谢炆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魏氏就忍不住了,拍着桌子道:“什么叫我说的是什么话,这谢氏药行本就是公中的,父亲是说过留给二房,但说了全然归二房所有了吗?当初的确是姜氏将它经营壮大了,可姜氏算个什么,若是给了我,说不定我还能将之经营得更好!如今谢氏药行开得汴京到处都是,银子流水地进账,与我们有什么干系吗?你的俸禄才多少银子,若不是靠着我支应,这家里能是如今的模样。我一门心思为着你们爷几个考虑,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魏氏说着气红了眼。
谢炆是个脾性温吞之人,从不与人起冲突,这些年没让她受过气,鄂州有父亲给他纳的两个妾室,她说不带回来,谢炆便真的不带回来。可是人近中年,她却嫌他太过窝囊了一些!总是想着家中和睦,他怎的不想想,他官位比谢煊高一些,又是长房,凭什么那流水银子进账的谢氏药行就只归二房所有。她也不要多的,既然是父亲当年创立,便要拿出来分一半,这才能算是公平!
而她一直看不起姜氏,觉得她出生武官之家,没什么学识,与她做妯娌实在是勉强至极!可是有谢煊支撑她,如今又生了个儿子,在这家中地位稳固。可是她呢,想为自己家中谋些好处,丈夫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炆见她生气,便讷讷不敢再开口了。
魏氏却还没有说完,冷笑道:“且我可暗里听说了,谢煊已将一半的谢氏药行许给了谢昭宁,做她的嫁妆。她谢昭宁算个什么,不过是西平府回来的蛮子,并无教养,风评还极差,到如今也没有人提亲!她能嫁了什么好人家,我雪儿便不同了,日后是要嫁入王公之家,光耀谢家的,她谢昭宁能吗?我雪儿才配要一半的谢氏药行做嫁妆!”
一半的谢氏药行,每年进项的银子怕就有两三万两,没有人不对此动心。谢明雪今日看到了谢昭宁,知道她生得好看,别的却与她没法比。她知道自己身上的预言,她也深信不疑自己能高嫁,可是谢昭宁,听说现在都没有几个提亲的……若是能嫁个普通举子已是算好了吧,这辈子是无法同她比的。
她拿了汗巾与母亲擦脸:“母亲别气,父亲总是不会说话的。你放心,祖父如此宠爱女儿,女儿若开口了……想必祖父也不会拒绝,您想要谢氏药行,女儿定能给您!”
魏氏看着女儿被烛火映照的漂亮面容,心中对自己如珠似宝般养大的女儿也极是满意。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心性,即便没有那预言,她也比谢昭宁嫁得更好。
她握着女儿的手道:“好阿雪,母亲也是为着你。除了谢氏药行这一桩事,旁的她都是不配与你比的,你也不必将她放在眼里!”
谢明雪笑着道:“母亲放心,女儿明白!”
谢炆看着妻女二人达成共识,他什么也不敢说,只怕惹了妻女不高兴……便随她们去吧,他是管不了的!谢炆披了件外衣,去旁边的书房的碧纱橱睡去了,将屋子留给妻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