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收复了西北失地,百姓安居乐业,但是几场战事打下来,国库略有些空虚。便有工部侍郎郑石郑大人上了折子,奏明大乾税制弊端,土地兼并如何严重,且朝中冗官之相十分严重,虽然百姓的负担逐渐增加,可每年所得税收逐渐减少。赵翊本就在思索锐意改革,便将这位郑大人提为了中书舍人,令其草拟改革方案。
如此一来,朝廷保守党派自然便不同意了,赋税制度都是几百年老祖宗传下来的,岂可轻易变动,因此纷纷上书陈情。
可是改革是势在必行的,若是任由土地兼并继续,士族不纳税,那么天下之税将会越来越积压于百姓,朝廷赋税收入将日益减少,而大乾国力衰微便会由此开始。到时候边境若再有敌犯,国将不国。这位司马文便是其中反对的中坚力量,偏偏他是谏官之首,三朝元老,赵翊一时也奈何不得他。
李继道:“君上,还有知制诰钱大人同司马文大人一同觐见,说是为了您立后一事……”
赵翊眉梢微动。
知制诰钱复功,亦是台院御史中丞,也是言官中的硬骨头,对他立后一事一向关心,这两年为他立后,不知进了多少折子。以前顾贵妃和李淑妃在时,他便力争想让赵翊立顾贵妃为后,如今两人都没有了,虽然宫里有个王贤妃,但是钱复功并不看得上,他最近从汴京贵女中选了好几个贤德淑明,饱读诗书的,希望君上能从这几人中考虑立后一事,为此天天进宫,但赵翊自然不会顺从于他。
他道:“更不必理会,他既愿意等,就让他晒晒太阳吧。”
正是此时,冯远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行礼:“君上,臣有急报!事关昭宁娘子。”
赵翊轻轻皱眉,对冯远招了招手,冯远便起身到了赵翊身侧。
片刻之后,赵翊听完了冯远的密报,眼睛微眯,殿内气息顿时有些凝肃。冯远立刻又跪下:“此事重大,可要微臣立刻干预?”
赵翊手指轻轻地扣着桌案,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道:“不必,你暗中注意着,莫要让此事损害了昭宁。”
他正在思索该用什么法子,让昭宁心甘情愿地嫁给他,做了这大乾的皇后。便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那便正好可以借机,让昭宁毫无察觉地接纳他。
冯远有些疑惑,这样的危机之事,君上竟不提前帮昭宁娘子解决吗?
他贴身防卫于君上,自然知道昭宁娘子身边何等戒备森严,君上对她何等重视。但是君上自然是有他的思虑的,他绝不会质疑君上的一言一行,他拱手道:“微臣明白!”
第107章
浣花堂,夜已经深了,昭宁脱簪沐浴后坐在朝着庭院的书房里,看着月光洒落在庭院之中,花木仿若蒙着一层柔和的银纱。桌台上的灯笼也静静地亮着,透过红绉纱散落柔和的红光,落在书页和窗棂上。
昭宁仍然觉得心跳如鼓,手心发麻,还没有从白日之事中恢复过来。
师父竟然就是庆熙大帝,是她崇敬了两世的人!
她当时面对师父的时候好似觉得已经接受了,但是现在回到家中静静想来,仍然好似梦境一般不真实。以至于从晚膳到现在浑身一直是轻飘飘的。
她拿起桌上放着的一本《庆熙本纪》,这是她在西平府时就买下的,回汴京时也将之压箱底带了来。打开第一页,是一张君上登基时的画像,里面的青年严肃端坐,着通天冠袍,但与那药王庙中所塑的师父的金身像一般,看不出与师父真正的容貌有半分相似,亦没有君上十分之一的英俊出众。
所以也不怪她虽崇敬君上这么久,也与师父相处了这么久,却是一点都没有认出来,是这些人画得有问题。
她又翻开第二页,只见上书:‘崇兆十三年,娘娘梦金龙入怀,十四年六月初七,圣人降生,高祖圣人赐名翊,及三岁封世子。圣人天资聪慧,三岁识千字,八岁能做赋,十二岁文武贯通……绍和元年赐封太子。’
他的一生都是落在纸上的,甚至会有起居舍人每日专门记录他的言行,一言一行皆是史书。这段文字她不知看了有多少次,但如今看来又有不同的感受。好似这些简单的文字都活了过来,向她简短描绘了君上的童年,是在如何众星捧月、大势所归之下长大的。
昭宁看向那个‘翊’字,为避君上名讳,减去两点来书写,师父名‘翊’,仿若有温文尔雅,前程远大之意。赵翊,赵翊,原来师父的真名是这二字,虽极是简单,不知为何却念起来很是好听。这样好的名字是无人敢念的,他的名字落于纸上称‘圣人’,群臣百姓称‘君上’‘官家’,日后史书称他为‘庆熙大帝’,而她称呼他为师父。
昭宁将书放开,又拿起了师父之前写给她的信。
一展开,仍然是一手飘逸又兼具筋骨的字入眼,她是看不出师父写的什么字体的,只知道好看。日后要不悄悄照着这个字体临摹吧,她实在是嫌弃自己写的字难看,倘若能得师父十之一二的精髓,她的字也能拿出去见人了。
昭宁慎重地将师父的书信夹入了书中,放在旁侧的小抽屉中,准备从明日就开始照着师父的字体临摹,能写一手同自己偶像一般的字,该是何等幸事!
必须要睡了,这些天忙着琼林宴,药行的事还没有处理,明日必须要做了。
昭宁让红螺和青坞准备铺床就寝,两个人也都在走神,明明该铺两床冬被,都铺成了一床。昭宁笑了笑,知道二人今日也被吓傻了,毕竟传说中的人物这般突然出现在眼前,没有不傻的。
虽然对自己的女使十分信得过,但昭宁还是叮嘱道:“今日的事,一个字都不可往外说。”
青坞认真道:“娘子放心,奴婢们知道轻重,定是一个字都不往外说的!”
昭宁安寝了,青坞和红螺才放下了帷幕,将屋内的烛台都吹灭了。
但即便吹灭了,明亮的月光照进屋中,还是一片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