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鹿家……”罗丰细思极恐。
“我这么急着去官府,就是怕修之找到我和我一起去。他是个重情义的人,难道我不是?”裴飞光眸光锐利,“我必须替我自己讨一个公道,而不能拖他下水。”
“裴兄!别做傻事!官府不是好惹的!民告官,要先打二十大板的!”罗丰不放心,一路追着裴飞光到了州署门口。
府衙大门高大而厚重,朱红色的门漆在阳光的映照下闪耀着威严的光芒。门前矗立着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怒目圆睁,庄严肃穆。
罗丰一看到门口的守卫,腿就软了。
裴飞光却怡然不惧,抄起登闻鼓的鼓槌,用尽全力狠狠一砸,轰隆轰隆地敲起来。
很快便有人群围拢过来,交头接耳,凑凑热闹。
衙役马上过来问话:“你这书生,来州署干什么?这可是知州大人办事的地方,岂容你等胡闹?”
“我要状告科举舞弊,考试不公!”裴飞光朗声道。
“胡言乱语!拉下去,先打二十板子!”
“且慢!”看热闹的人群分出一条道路来,为首的女子过于年轻,容姿昳丽,身着大红圆领袍,腰佩黑色蹀躞带,虽是男装,但并没有掩饰自己女儿身的身份。
“你要状告什么?科举舞弊?”美丽的女子微微一笑,泰然自若,“可有状纸?”
“我现在就可以写!”裴飞光眼睛一亮。
“那你写吧。”女子笑眯眯,“把大门打开,请所有考官、学子都过来,再从关心此案的百姓里选一些代表旁听,我要公审这桩科举舞弊案。”
“这……这不妥吧?”有人质疑道,“科举是崔大人主持的,说公审就公审,致崔大人于何地?”
“有人检举,当然要查个水落石出。如果是冤枉的,正好让大家做个见证,我们此次科举公平正义,绝无徇私舞弊,滥用举报的人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没问题吧,原告?”鹿鸣看向裴飞光。
“没问题!”裴飞光大声回答。
“反之,如果真有问题……”她笑得意味深长,“那承担责任的就该是被告了。这次科考的成绩就全部作废,重新考一次。——这样,才叫公平。”
她一步步走上高高的台阶,面对众人笑了笑:“那么,传所有考生,呈所有考卷,马上开始公审。诸位,可还有异议?”
鹿鸣出现得太过突然,表现得也过于健康了,面色红润,神清气爽,看不出一点重伤濒死的样子。
崔冶看到她时,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
“崔通判,好久不见。”鹿鸣坐在主位上,愉悦地向他打招呼,“我不在的这几天,多亏有你代理州署政务,真是辛苦你了。”
崔冶露出恰当的笑容,毫无异状:“知州这是说哪的话?下官是知州的副手,本就该尽力辅佐,做好辅政之责。”
他不经意间环顾一周,坐在鹿鸣左手下方,问道:“这位书生是?”
“裴飞光。”鹿鸣大大方方道,“我的病刚好,就准备来看看放榜的事,沾点喜气,结果刚到门口,就听到这位学子在敲登闻鼓,不知有何冤屈要诉。问了一下才知道,他觉得科举不公,要求公布所有考生的卷子……”
“这不是胡闹吗?考生的卷子都是要封存入档的,哪能随意公布?若是有人蓄意损坏,影响考生档案,那可如何是好?”崔冶忧心忡忡,好似很关心考生们。
台下便有考生们觉得很有道理,担忧起自己的卷子来。
“无妨,不是糊名誊抄了一份吗?正好拿来做对比,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鹿鸣笑道,“那我们便一份一份看这些卷子。——今天是个大晴天,很适合晒卷子呢。”
“下官看这些卷子都文从笔顺,好似并没有什么问题。”崔冶道。
“卷子自然是没问题的,谁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鹿鸣拿起考公上岸的名单,开始阎王大点兵。
“先来看看我们的状元,崔英才,好名字。——过来。”
崔英才硬着头皮走上了堂,拱手行礼:“学生崔英才见过知州,见过通判,见过……”
“别一个一个见了,免去这些繁文缛节,今天事多着呢。”鹿鸣抽出崔英才的卷子,点了点桌子,像语文老师抽查学生背课文一样,随意道,“来背一下你写的诗。”
“……”崔英才一下子顿住了。
“怎么了?你自己写的诗,就这么几句,你记不住?”鹿鸣奇道。
“我、我……”崔英才额头冒汗,下意识偷看了一眼崔冶。
“让你背你就背好了。”崔冶看不出喜怒。
“我写的是: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崔英才的诗刚背完,裴飞光就跳出来怒道:“这是我写的诗!他换了我的卷子!”
场上一片哗然,像油锅里丢了几条活鱼,噼里啪啦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