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金桂院门大开着,岑婆子在外头叉着腰破口大骂。
“丧良心的烂货!你害我孙子不足月就生了,小娃瘦巴巴一个,你家赔只鸡咋啦!”
周金桂的脸上、脖子上还有些几条血道子,显然是李兰心生孩子那天和岑婆子撕打间被抓出来的,过了快半个月了伤还没好,可想而知那日岑婆子使了多大的力气。
那天周金桂还有些心虚,难得是任打任骂。可过了十来天,她那点儿少得都摸不着的愧疚心早散没了,这时听到岑婆子的话,拿着大扫帚就往她脚下扫。
“呸!你个贪心不足的死老太婆!当天就赔了你家二两的银子!现在还敢来要鸡要肉吃!咋这么不要脸呢!你家娃儿才多大,都没满月,他还吃鸡呢?!一家子大人嘴馋,拿孩子扯什么幌子!”
岑婆子也是个不服输的,干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了朝她脚上打的大扫帚,哭天喊地骂起来:
“哎哟喂!这差点害死人的黑心鬼诶!不给人活路了!我家儿媳妇被她推得动了胎气,如今脸白得跟个什么似的,吃个鸡补补怎么了!人命关天的事儿,二两银子就想打发了?!呸!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呢!老娘没去官府告你杀人害命都是轻的!”
周金桂也是气笑了,从来是她耍横耍赖,头一次被人逼到自家门前了。
她摔了大扫帚,也叉着腰和人理论起来。
“什么意思?真就赖上我了呗?难不成你家儿媳妇以后头痛脑热都说是我推出来的?以后你孙子病了、伤了,也说是我推出来的?”
岑婆子瞪圆了眼睛,骂道:“就是!就是你推出来的!害我儿媳妇落了病根!你就该管!我乖孙儿现在身子也弱,呀呀的哭声跟个弱猫儿似的,就是没在他娘的肚子里待够日子,你也得管!”
门前吵吵闹闹,周围又有不少人开了自家大门朝这边打望。都晓得岑婆子和周金桂的德行,没人帮她们说话,都幸灾乐祸瞧热闹。
周金桂又气道:“嘿!从前咋不知道你这么疼儿媳妇?还给她吃鸡补呢?!那从前的田岚不是你家儿夫郎,没给你生孙子?你是咋对人家的?村里都知根知底的,咱谁也别哄谁!心是黑的,装什么良善好人!”
周金桂的战斗力也是杠杠的,三两句话连珠炮似的,说得岑婆子回嘴儿的机会都没有。
只听她又说:
“你家乖孙儿胖得跟什么似的?当我没见过呢?那十月生的娃都不见得有他壮实!你也是真敢说!还弱猫儿?没见过哪家当奶奶的咒孙子身子弱的!也不怕应验了!”
“还有啊……可回家好好瞧瞧你家乖孙儿吧!那长得不像你儿子也不像你儿媳妇,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哦!可别亲孙子撵出去,然后给别人养孩子!那你可真成个良善好心人了!”
……
林潮生和陆云川离开的时候,正听到这儿,听动静那岑婆子又气得爬起来冲上去撕扯周金桂。但今天周金桂可不像上次那样站着任打了,她可不管岑婆子辈分比她高,撩起袖子就要还回去,两人打得抱作一团。
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等林潮生和陆云川买了豆腐回来的时候,两人大概已经打完了,周金桂门前已经没了人,院门也关了,只是不知道谁打赢了这一局。
林潮生猜测是周金桂赢了,到底胜在年轻些。
不但打赢了,也吵赢了。
那句“不像你儿子也不像你儿媳妇”就像锥子般落在岑婆子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每每想起就放下沉了一分,锋利的锥子尖直往下扎。
不过这些也不关林潮生和陆云川的事儿,日色西斜,二人提了新鲜豆腐回家去了。
与此同时,陈步洲溜到了叶子家,把人约了出来。
叶子正忙着做胰子呢,见是他来了,忙招呼了小爹田岚一声就立刻出去了。
田岚看得直摇头,到底是没说什么。
他这小哥儿忙起来是什么都不顾的,做胰子的时候谁都喊不动……这也是出了个例外。
叶子洗洗手后跟着陈步洲出去了,二人在村子里逛了一圈。
乡下人家其实没那么多讲究,好些汉子、姑娘、小哥儿都是一块儿玩闹着长大的,没有城里人那些“八岁不同席”的规矩。所以只在外面结伴逛一逛,大多数人不会说什么,但若是关了门在院里、屋里就容易惹闲话了。
叶子揪了揪袖子,扭头看向陈步洲,歪着脑袋问道:“陈二少爷找我做什么?”
陈步洲看他一会儿才说道:“我明日要去府城了。”
叶子先是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这是又到了去府城送货的日子。
他点点头,又瞧了陈步洲一眼,小声说道:“那你去呗。”
陈步洲好像有些紧张,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那,那我去了府城,你会不会,咳,会不会……”
叶子又把头歪了歪,睁大了一双圆眼看着陈步洲,眸子里没有半点儿杂色,单纯得很。
“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研究出更好的新胰子!”
陈步洲嘴一秃噜,险些咬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