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便递剑,到底不如记忆深刻之后再递剑来得顺畅。
那白骨道人也无惧群雄环伺的处境,盟友?自己就没有了?!
它看了眼青裙女子,朗声道:“道友,本座已经按照约定,见着了引天地通、助我们脱困的恩人,要礼敬一番,本座照做了,与那姓陈的没有如何打打杀杀,而是遵守约定,先礼后兵,有过一番好言好语的,那么接下来如何作为,你总不能多管闲事。”
天下狐主的条条狐尾微微晃动,这厮话多。看来是关押了那么久,着实憋坏了。
她用一种好似看待情郎的脉脉眼光,看着城内的种种新鲜景象,这就是崭新人间,这般丰富多姿,如此热闹安稳的新人间呐。
为何没有我辈狐族,为何一位狐族都无?!
她瞬间暴怒,却瞥见了藏短剑于袖内的白景,再想到一旁那男子,只得眼神幽怨,敛了怒意。
对那白骨道人的言语试探。青裙女子只是置若罔闻。
白骨道人也只当她是不喜言语、与谁废话半句的脾气,俯瞰脚下那边如一块小板砖似的城头,“陈平安,本座准备寻一处广袤天地,立教称祖,你也算是建立有不世之功的豪杰,愿不愿与本座共襄盛举,你且放心,本座一向用人不疑,就凭你先前的功业,只要识时务,肯追随本座,由你担任副教主便是!”
敢情这是封官许愿上了?
谢狗咧嘴笑,她也没有那么恼火了,之后炼它的骨头,少些折磨手段便是。她朝那位三院法主竖起大拇指,“好眼光,有魄力。第一眼就相中了我们山主。”
一边查看陈平安的神色变化、气机流转,白骨道人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纳闷,一边问道:“白景,莫非你当真大道折损如此之重?也沦落到需要给个后学道士,看护洞府的地步了?”
只是它心中最大疑惑,还不在此,而是那个姓陈的,既然有大功德于人间,为何此刻此身没有大道庇护的迹象?
真就只是一个走姜赦那条断头老路的纯粹武夫了?
如果白景过于孱弱,未来大道成就有限,结为道侣一事就算了,先宰掉那小子,说不得就有一桩天大的无形功德可以捡漏。再嚼了白景的那副真身,大补己身大道!
也算剑修白景死得其所,总好过苟延残喘于世,白景该感谢道友这番好意才对。
陈平安脚尖一点,身形上升。
看着白骨道人那件异常宽大的法袍,原来如此,鬼物蚬的天殛,还留了一点残余需要收尾。
陈平安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也该你气数已尽,命丧当场,就此身死道消。”
徐獬忍俊不禁,隐官说话确实风趣。
曹慈默然,相较之下,双方问拳,至少没有这些个怪话。
白骨道人讥笑道:“姓陈的,让你几拳,就真当自己是匹夫姜赦了?”
陈平安微笑道:“人间武道,总要节节攀升,步步登高,哪有万年之后不如万年之前的道理。”
曹慈微微点头。
白骨道人伸手一挥,“好大口气!小子睁眼看看,如今你们人间最高山,高得过我们万年之前的那些绵延群峰?!”
宝瓶洲陆地最高山,便是披云山了。
魏檗面带微笑,其余四尊神君俱是“同仇敌忾”,尤其是那中岳晋青,甚至干脆以心声安慰起了夜游神君,说这白骨道人说的话是难听了点,披云山怎么都是我们宝瓶洲最高山岳,也不因道人说了句难听话就矮了半寸……魏檗以心声回答了一句,晋青咦了一声,询问魏神君为何骂人,好心当作驴肝肺。
陈平安点头道:“说得在理。”
但是很快补了两句,“山高山低,与你何关?
“自封三院法主的远古道士,不一直是匍匐在地上偷偷喘气吗?”
白骨道人闻言,隐隐作怒,这番言论过于诛心了,如果广为流布,容易坏他千秋大业。
就在此时,青裙女子淡然回应了先前白骨道人的那番言语,“先前约定,全不作数。”
出了那座牢笼,所谓盟友,就作废了,他们这拨道人,本就既无情谊,也无仇怨,例如你这位三院法主,执意要杀我,也是随意的,被你凭本事杀了,自是我道力不济使然,绝无怨言。
她也在仔细勘验一座大骊京城的繁芜如草原的心相,点点滴滴,好像人间与人心,总体到底是变得更好了点?还是说,整座宝瓶洲,只在此地,有此“昂然心气”?
谢狗眼神熠熠,熟悉的味道,这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