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砚从很早,就学会如何讨人喜欢。
记忆最早回溯到两三岁时。
宋家老宅大而空旷,他从出生就在这里。但却很少能看见那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
宋建业总是行色匆匆,身后跟着一群黑色西装,人高马大的助理和保镖,回来不过片刻,便又会离开。
但母亲常会和他说,整个宋家,他们所能依靠倚仗的,也只有宋建业。
他一定要讨得这位父亲的喜欢。
对这位年龄差距极大,严肃冷沉的父亲,他依旧会摆出最好的状态应对。
男人心情好,也会抱着他打趣玩闹片刻。
这时,他总能敏锐察觉,来自那一位“哥哥”阴翳的视线。
宋宅大,大到总有阴私,也发生得无声无息。
蒋蔓将他看得很紧,但双拳难敌四手。宋绍章的眼线爪牙无处不在。
人生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发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约莫五岁的时候。
他被后院的园丁,“失手”推进泳池。冰凉的水呛入胸肺,倒灌挤压。
但在他几乎快要死的时候,又会被扯着衣襟拉回来。
但不等重见天日,又会被恶劣地按回去,周而复始。
他至今无法形容这种无限逼近溺亡的感觉,在绝对的恶意和忽视面前,弱小的自己毫无抵抗。
意识快要涣散前,宋瑾砚看到了宋绍章的脸。
彼时他还是年轻的模样,却已经具备了后来冲动无能的雏形。
他狎玩般掐他湿淋淋的下巴,“笑啊,再笑啊,你不是最喜欢冲人笑吗?”
“你看看现在谁会来救你?嗯?”
“以后在这个家,给我夹着尾巴做人,不然下一次可不是这么简单了。”
宋瑾砚转头就回去继续冲冷水,严重高烧了三天。
无需他多说,母亲处理这些,也自有手段。正如蒋蔓说过的,他们能倚仗的,也只有宋建业,那就利用好手上的筹码和优势去撬动更大的利益。
上位者总是讲究权衡之术。因为再娶生子,他就必须对宋绍章的家族有个交代,所以从他出生起,他们就必须谨小慎微,不能有半分逾越。
而现今宋绍章冲动放下大错,这无疑打破了这个平衡,宋建业勃然大怒,家法揍了一顿宋绍章,剥除了他几个正在跟的项目,宋绍章所倚仗的母家也被他严厉打击了一番。
就这样,因为宋绍章的愚蠢冲动,使得宋瑾砚今后的日子有所缓和。
明面上,宋建业给予他们母子更多的倾斜,蒋蔓得以在举步维艰的集团有所喘气,积累经验和资源。
就这样,宋瑾砚度过他不平稳,却也平稳的童年。
一路从京大到斯坦福,二十岁接手集团公务,学业和事业一起,几乎让他分身乏术。
整个宋家,便是一个社会般的染缸。一个人能获得多少支持,不在于他个人有多强,而在于他能否给身边人带来相应资源。
蒋蔓时常回耳提面命。她算不上一个慈母,却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她让他自省,自立,教他立足,同时给予厚重的压力,她期待他站上家族的顶尖。
各方压力下,宋瑾砚的青年时期,几乎没有片刻喘息。
比自己小五岁的侄子,定了明家的姻亲。听闻这位老爷子钦点的未婚妻,刚从宜城被接回京,将在宋成睿十五岁生日露面。
老爷子给宋成睿定了明家这门亲,不少人考量,这是在给这位嫡孙铺路。
宋瑾砚这个小儿子,再有能力又如何?到底不是发妻生的,蒋蔓一个港城的外来者,秘书上位,哪里算得上正统?
说得不好听,要不是宋建业顾忌脸面,蒋蔓又颇有手段,宋瑾砚的身份撑死也就是私生子。
非正统吗?宋瑾砚一笑而过,当天出席了这场宴会。
他倒是要看看,老爷子钦点的这位“嫡太子妃”什么样子。
秉承了宋绍章一贯的铺张奢靡传统,宋成睿这场生日宴办得别开生面,却也没有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