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暗恋这道题的正确答案。
米盈记得自己也是“殷勤”过一段时间的,后来渐渐发现,这位常居学年榜前几位的学霸只是表面和煦,其实骨子里高冷得要命,捂不热的那种,扪心自问,她还是更喜欢开朗热情点的男孩子,加上几次示好没得到任何回应,很快就没了耐性。
再后来,上了高三,学习压力猛然陡增,她一头扎进题海,更无心易及其他了。
少女心事嘛,来得快去得快,遑论时隔十年,大家都差不多已经成家立业,再美好的暗恋,笑笑就过了。
说真的,要不是因为在校友群里见到,米盈都想不起有这么个人。
她只是顺口感慨而已:“上学的时候他太有光环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救命,希望他没秃,不然真的幻灭。”
不知怎么,从讲起易忱开始,身旁的钟吟就再没说过话,只剩隐隐约约的肠鸣音滚动着。
估计是饿得。
米盈觉得好笑,拍拍钟吟的胳膊:“再忍忍,明早请你喝早茶。”然后翻个身,睡了。
前几天挤压的情绪因为钟吟的到来有了倾吐的出口,米盈有预感,自己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再次坠入梦境,她又梦见了高中。
一会儿是上数学课,一会儿又是在晚自习偷偷跟钟吟递纸条。
梦中场景几经变换,最后定格在了操场。
荣城一高是寄宿制高中,学校规定学生一日三餐只能吃食堂饭菜,可惜来来回回那些菜色,寡淡得要命,她和钟吟就给附近的炸鸡店打电话,订超豪华炸鸡桶,偷偷从操场一侧的铁栏杆里运送进来,打打牙祭。
这么干了几回,有一次不小心被学年主任发现了,炸鸡倒是未被没收,只是罚她们跑圈。
太热了,只跑几步就出了汗。
她一只手攥拳抠着掌心,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刘海,防止被吹乱,把头低得死死的。
有些羞怯。
因为看见易忱了。
隔天就是开学典礼,易忱要当学生代表讲话,这会儿正一个人在操场角落练稿子,肩膀平直,落拓干净,夕阳晖光就那么落在他身上,像是镀了一层柔软的光。
同样的校服,属他最显眼。
米盈想看,却又不敢看,只能时不时偷瞄一眼。
脚步越来越慢。
她一圈还没跑完,钟吟第二圈都跑回来了,一巴掌打在她肩膀上:“热死啦,快跑,跑起来就有风啦!”
米盈气死了,使劲使眼色,示意钟吟:“你看我身后,易忱,他有没有往我们这边看?”
钟吟仗义,为朋友当斥候义不容辞,只是她那时近视,跑步又没戴眼镜,只能用手抻着眼角往远处看,片刻后收回视线,压低声音,语气笃定:“他真的往这边看了!”
米盈心脏打鼓:“啊?看我吗???”
“废话,难不成是看我,”钟吟拉着她快快跑,“易忱天天都能看,炸鸡凉了没法吃了!”
那是八月末。
暑热正盛,钟日傍晚,一生最好的年华。
如今回头看,就连塑胶跑道臭烘烘的味道都令人愉悦。她依然记得那时心境,也终于意识到,原来真正值得怀念的并非一草一木或一人,而是那时的自己。
真好啊。
回望的目光是一条细长隧道,直指从前,贯穿年少之时,借着那日夕阳瞧一瞧,原来心头无闲事的日子如此难得,就好像是漫长人生里的小小桃源。
那是永不迁移的歇憩地。
米盈在梦里福至心灵,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最近冗杂烦恼的根源——原来,生活里所有的悲伤和郁闷,都来源于变化。
时间带来的变化让她无以承受。
从前的烦恼说破大天无非是高考或恋爱,跑起来就有风,可现在呢,生活在她头顶兜了一张数不清的网,有粗有细,严丝合缝。
尽管妈妈还是喊她“宝贝”,但这个宝贝要已经学着妈妈的样子挺起肩膀,照易家庭,照易自己的人生了。
她还没准备好。
钟吟没空理会他的别扭,低头给史安安说了自己有事先离开的消息,后者状态看起来很放松,干脆地回了句好。
轿车启动。窗外的景色纷繁变化,钟吟若有所思地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