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汤腾起的热气在他眉宇间氤氲,遮住了眼底的考量。
秦峰屈指叩了叩案几,青瓷茶盏出清脆声响:“愿闻其详。”
家主抬手虚引身侧老者:“原本该由千动长老亲自教导,不过……”
话音未尽便被雷千立浑厚的笑声截断:“这小子嫌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
“千动长老可是雷家现存唯一的医典三十针传人。”
雷赫英指尖在木纹上划出深浅痕迹,话音里带着医道世家的矜持。秦峰闻言正襟危坐,对着鹤老者郑重作揖——这是医者对杏林宿儒应有的礼数。
角落里突然响起少年清亮的嗓音:“祖父年逾古稀,每日还要调阅百张药方……”
雷铭攥着袖口金线刺绣,青涩的喉结上下滚动:“孙儿实在不忍。”
雷赫英从袖中抽出鎏金拜帖置于案上:“三日后会有位年富力强的医道宗师前来,届时……”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少年绷紧的脊背:“宗师面前不可失仪。”
少年攥紧衣角,喉结滚动几下终究没有出声,脚尖无意识地碾着青砖缝隙。
“若仍不如意……”
家主突然加重语气,指节重重敲在拜帖火漆封印处:“千动长老便需拖着病体出山。雷铭,你当知肩上担着多少族老的期许。”秦峰垂眸盯着茶汤涟漪,终于明白雷铭为何总说透不过气。
这般年纪的少年郎,本该在春日里纵马踏青,此刻却被“宗族未来”“医道传承”的千钧重担压得身形微颤。
“张口闭口皆是宗师!”
雷铭突然拍案而起,袖摆带翻的茶盏在青石地上摔得粉碎:“你们不过是瞧不上……”
少年涨红的脸庞在晨光中格外鲜明。
恰在此时,雕花木门传来三声轻扣。
“禀家主,贵客已至东角门。”
侍从的通报声让雷赫英瞬间舒展眉峰,疾步走向门廊时玄色锦袍带起劲风,与方才接待秦峰时的疏离判若两人。
“即便心中有怨,面对医道宗师须执弟子礼。”雷千立突然按住孙儿颤抖的肩头,苍老的声音裹着百年世家的训诫:“这是雷家立足杏林的根本。”
少年抿紧白的唇线颔,这个动作让秦峰想起自己曾教过他:
大医精诚,当怀敬畏。晨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出细密格纹,将祖孙三代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两位舟车劳顿,快进屋歇歇脚。”雷赫英殷勤地将访客迎进厅堂。
来客中那位银如雪的老者约莫六十有余,虽比雷千立年轻几岁,却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范。
随行的少年男生女相,眉眼精致得如同工笔画,面上还薄施脂粉,瞧着与雷铭年岁相仿。
雷赫英忙不迭引见:“这位便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子雷铭,虽说天资平平,倒也算可造之材。”
转头对垂手而立的少年催促道:“还不快见过郭其尘大师?郭老可是秦北杏林泰斗,多少人求着拜师都不得其门而入。”
雷铭垂着眼帘低声问候:“见过先生。”
见他避过拜师之礼,雷赫英正要作,却被雷千立爽朗的笑声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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