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沉默了很久,内心挣扎着还是开了口,“……但是你们还爱我,对吗?”
“这是你最不需要担心的事,小霆,你的弟弟妹妹会像我们一样爱你。”
“那我……还是想要。”
妈妈没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可以看到妈妈的肚子变得越来越大——他未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就在里面。
他当时一定是满怀期待的。
然而不幸终究降临了,他当时太小了,只知道医生拿了一个什么协议给爸爸签,医院里的消毒水味,亮着红灯的手术室。
……然后是得知结果后的沉默,他的父亲,甚至没有去看他新出生的弟弟一眼,他只是匆匆忙忙的走了,留下一个眼熟的保镖在医院陪着他。他不知道爸爸去了哪,所以他只是在原地等着,医生没能把孩子交到他父亲的手上,于是站在旁边的金发少年抱起了他的弟弟,谢泊霆也没有去看。
他当时在想什么呢?七岁的孩子还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明白死亡是一件多么可怖的事。
他的金发保镖就这样开始了十几年养孩子的生活,在谢景书很小的时候,会叫他“哥哥”,而他一次也没有回应过。
谢景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这么叫他了?
在小的时候,谢泊霆会把他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让人给他送饭。后来他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什么也没说,只是几天后,家里有了一个专门的小房间,没有窗户被糊死了,连带着窗帘也被缝住,灯唯一的开关按键在房门外……
他的思绪忽然顿住,苦笑了一下,这一切便都豁然开朗了。
何其相似的处境,只是加害者和被害者的角色被颠倒了,在他们家的老房子里,也是这样的配置,那个房间里没有床,看不到外界的一切,永远吃不饱也睡不好,这是他现在的处境,也是谢景书曾经的处境。
这是最原始的报复方式,以牙还牙。
要说他内心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即使在谢景书面前,他永远不会露出脆弱的那一面,但是此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终于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这个房间里会不会有监控呢?应当是有的吧,但是那已经无所谓了,这是不是就是谢景书希望看到的呢?
答案无从得知,他也不确定他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谢景书这些日子很忙。
收尾工作已经几乎完成,在谢泊霆失踪以后,自然不会有能够和谢景书相抗衡的人了——正如他所说,谢刹虽然偏心他的大儿子到了一种令人费解的地步,但也绝不可能把他这半辈子干出来的基业交给什么其他的人。
“这是您想要的吗?”
谢景书只是沉默着,他拿着笔在眼前的文件上看似随意的画着几个圈,几个人的命运就这样被他决定了。
“……恕我直言,您大可不必——”
“闭嘴。”谢景书终于抬起头,他的视线就落在了眼前的金发男人身上,他随手抽出旁边已经订在一起的另一份文件,照着对方就丢了过去,啪的一声打在胸口,“我不想听你长篇大论的那些道理,下一次,丢在你身上的就不是几张纸这么简单了。”
门外适时的响起来敲门声,谢景书将手上的笔放下,他的眼神冰冷的停留了几秒,“去叫他进来吧。”
“……好的。”对方终究没有再说下去,给门外的方钺开了门,他在面对谢景书的时候就要随意得多了。
“这一份是工作报告,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自己看吧,”他把手上的东西一股脑放在了桌上,“目前为止差不多都解决了,不会再有人威胁到你的地位。”
“结局早已注定。”谢景书看着他,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当然,当然是这样,”方钺绕过那张桌子,旁若无人的走过来,他半蹲下来,仰头看着谢景书,“但是在那之前,抽出点时间陪我吧,老大。”
谢景书只是看着他,半晌才开口,“所以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真实目的吧?”
“话不能这么说,一码归一码,正事聊完了干点别的不好吗?”方钺笑吟吟的解开了他的皮带,半跪在他面前,谢景书靠在椅背上,他盯着方钺的脸,半晌又移到还站在门边的那人身上。
“阿德里安。”他这么说着,“你可以出去了。”
“……”阿德里安皱着眉,显然不太认同,“小酥……”
“这样吧。”谢景书再一次打断他,“我给你两个选择,过来,或者出去。”
阿德里安住了口,谢景书的本意只是想赶他走……但他好像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在犹豫数秒后,他走了过来,“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的话,我会留下来。”
谢景书收回目光,方钺极其尽责的保持着沉默,方钺是那种在这种时候反应尤其强烈的类型——这意味着他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更容易产生干呕的反应,相对的,带来的刺激性也很强,“那么,阿德里安,你把桌子清理一下吧。”说话的同时,他把桌子旁边的抽屉拉开,带上了黑色的手套,他没有抬头。
“好的。”阿德里安这么说着,他没有再说出任何反驳的话——谢景书已经不是那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孩了,他明白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