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间一双温热的宽手覆上来,那道嗓音有蛊惑性,听得纪归心头没来由一震,随即反应过来,飞快仰头,差点撞上窗户玻璃。
纪归视线懵然,眼睛却很亮,跟之前一样,盛着点刚睡醒的水光,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各位乘客您好,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七点整,我们的飞机已抵达上海虹桥机场……”
纪归回神,目光逐渐清亮,随即,抬手取下脖子上的u型枕塞回龚淮屿怀中,顺便使力将人推远点。
龚淮屿刚才离他太近了,额头上还留有若有若无的一点余温。
纪归蹙眉,动作带着烦躁地拿开膝上的一次性毛毯,整个人都快缩到墙里去了,才从口袋掏出手机开机。
屏幕在进入页面的瞬间,信息开始不间断地涌出,最多的是邹彦几十条未读消息,对方还给自己买了两小时后的高铁,跟他说晚上在外面整了个局,为他接风洗尘。
邹彦的消息太多了,纪归一条一条看完,到最后忘记他前面都在说什么,在聊天框打了一串省略号发过去。
手机叮的响起来。
—什么意思?你对我很无语吗[愤怒]
机舱内播报语音已经可以下机,纪归揉腰,等狭窄走廊上堵在一起的乘客走光再下去。
低头专心打字。
—不是,想说的话太多了,把不重要的话略过一下。
—……你干脆省略完了呗。我起床等会儿出发,你也速度点,早到高铁站就改签个时间。
纪归关了手机起身,临走前又从空姐那儿要了瓶水。
他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去到行李托运处的时候运输纽带前已经围了一群人,两个大高个站在其中很是显眼。
纪归自觉走到离那两人距离最远的角落,等箱子缓慢转到面前。
机场去高铁站很快,纪归算了时间,打算在路上将高铁改签到半小时后出发的班次,并给邹彦发消息告知,让他别迟到了。
机场内人流算少,一路畅通,走到一半周围都没人了,纪归站在直行电梯上若有所察地转头往后。
身后果不其然跟着两个人。
沈易彻在纪归印象里一直穿的都是黑西装,龚淮屿白衬衫牛仔裤,看起来有种少爷出行,保镖护驾的架势。
他们可能也是来坐高铁的。纪归心想,目光停留了一秒,又回过头去。
木着放空半晌,纪归没注意直行电梯结束,迈步出去绊了一跤。
踉跄一下靠着行李箱扶稳,后面踏踏脚步声传来,纪归头也不回的径直超前小跑起来,双脚越来越快,就好像后面有妖魔鬼怪在追他。
再回头时已经到了进站口,身后早就没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纪归速度也慢下来,半晌还是回头瞥去一眼——
只有三两同样拖着行李的路人经过。
改签高铁票是个明智的决定。
刚到就开始检票,内里空位多,纪归坐的位置前后都无人,他在飞机上睡饱了,一直漫无目的看着窗外风景闪过。
窗外都是熟悉的绿植建筑,跟苏黎世是两个世界,他竟恍惚有种几年前刚来国内读书的场景。
当时也是,背着旅行包,行李箱放在高铁座位前,没有路途奔波的疲惫,更多是对新生活的隐秘期待感。
动车疾速而平稳地超前飞进,纪归的思绪也随着无限分散。
邹彦给自己发消息,说人已经在南出口了,问他现在到哪儿了。
“五分钟。”纪归回复语音。
说完,纪归打开浏览器,在输入框中打了一行专业字语,首先跳出的是不适请及时就医的提示,随后他低头认真看起来下面大段的简介。
攥拳放在腿上的左手心隐隐作痛,纪归短暂而用力地闭上眼,睁开时,右手五指也随之缓慢松开。
低头看,掌心已经留了四道发白的月牙指痕。
耳边已经在播报到站提示,纪归起身,手心碰到行李拉杆还有点刺痛。
外头的空气依旧跟批了层密不透风的塑料膜一样闷热,但比纪归离开前好多了。
纪归知道,这是马上要秋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