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灯烛脂油在火光中爆燃,华丽的刺绣纱幔在焰浪下卷卷放放,地面团着许多乌漆吗黑的东西,已经看不出形状。
高阔的雕花大门上方,一块厚重的匾额燃着火掉下一半,悬在空中垂垂摇晃。
里面不像能有活人了。
外头一片混乱。
四处响彻着高高低低的哭嚎声,地面布满杂乱漆黑的脚印子,许多伙计模样的人忙碌往返于水井和失火点之间,把一桶桶冷水泼到木楼两侧,阻止火势向隔壁的楼肆蔓延。
守备府的官差已经到场,正在盘问楼中幸存的人。
“是、是他们东家!”一个食客惊魂未定,浑身哆嗦着说道,“他们东家身上着火,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碰到什么就点着什么!幸好离得远,否则吾命休矣!喏,看那边那个男的……”
凤宁顺着食客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正抱着自己脑袋,痛苦地猛揪自己头发。
食客心有余悸道:“他小孩从东家身边经过,一下就被火给沾了,他老婆上前救孩子,身上也被点着——那火一碰就扑不熄了,母子俩在地上打着滚就成了火人。男的当时都吓愣住了,还想往上冲,要不是我把他拉出来,他也得折那儿!你看,都这么久了他还说不出半句话!”
另一个大腹便便、满身绸缎的中年男子插嘴说道:“啧啧,这明月楼老赵,平日做人就不够厚道,我瞅着怕是被人报复了!他要是像我这么厚待大伙儿,哪会碰见这种事,嗐!这火要是倒霉烧进我楼里,我都不知道找谁赔钱去!”
着火的是明月楼?
凤宁眨了眨眼。
明月楼不就是欠了卖地瓜家工钱的酒楼吗?
这东家曾经拖欠屠户肉钱、伙计月钱,害得许多人交不上月税被赶出城去。
地瓜家女人说这东家不是好人,男人不信。刚才他还说——“明日只要没什么大意外,哪能不开张呢?”
这下可好,真的开不了张啦。
官差们四下走动吆喝:“谁有纵火者线索,速速报来!”
半晌毫无收获。
当时事发突然,距离明月楼东家较近的人,恐怕根本没有机会逃出来。
“轰——”一根雕着繁复精美花纹的横梁轰然倒塌。
火光扭曲,梁间飞燕栩栩如生。
这样的火势令人束手无策。
那怪火沾上便扑不熄,于是在场连伤者都没有。
火舌噼啪作响,人群也声声议论起来。
“要我说,肯定就是报复。不然好好的哪来这么可怕的火?”
“怪他自己不会做人,都把人往死里得罪了,人家不得回来取他的命。”
“自作孽,不可活!”
正是谈论得热火朝天时,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呵。”一个年轻女声讥讽道,“替死者找到一个必死的理由,以为自己就安全了么,可笑!”
凤宁循声回头,只见一个手握长剑的女子从远处大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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