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流扬看不见,他敏锐地察觉到说完这话,面前的人连呼吸都重了几分,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久久没有回答。
在这片沉默中,应流扬心中忽然升起几分快意。
从前事事都在揣摩他的心意,顺着他的心意行事,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言袭生气,费尽心思去哄,如今希望破灭,忽然一下轻松了许多。
他是别有目的不假,可是这半年的谨小慎微事事顺从,也没有换来想要的结果。
应流扬觉得有点累了。
即便是相识许久,也会因为一个眼神一句话将这些日子的温存全部推翻,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现在只想离开。
“你觉得谢人间会帮你?”沉默许久,还是言袭先开了口。
他说得很轻。
修习言诀的缘故,言袭的声音低沉,如山中晨钟,悠远静谧,是带着神性的,无形中给人一种信服的力量,可此刻却是轻飘飘的。
即便是看不见言袭的表情,应流扬也能感觉到那轻飘飘的语气中带着丝丝寒意,深入骨髓。
“我想……”应流扬有些瑟缩,他不敢再说下去。
言袭冷到骨子里的语气让应流扬猛地清醒过来。
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和言袭的悬殊,为逞一时的快意得罪言袭对自己只会无益。
难道自己说要去找谢人间,言袭就会放自己去找吗?
应流扬咽了咽口水,道:“我……也不是要去找谢人间,就是…我待在这里也一直惹你生气,对风息山庄来说我留在此处是个祸患,对你来说也是徒增麻烦,若是离开,你我都会好过一些。”
说完,他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找了个绝妙的借口。
却看不见此时言袭的脸色阴沉得像雷暴来前的乌云。
他静静地重复应流扬的话:“好过一些?”
“对……”应流扬感觉到言袭这个询问似乎有松动之意,他小心翼翼道:“我们本就是错误的开始,既是错误,应当及时止损才是……”
“错误?”言袭骤然压近应流扬,沉沉的声音悬停在应流扬的上方:“你是今天才意识到勾引我是错误的?”
“……什么?”应流扬呆了呆。
他没料到会从言袭嘴里听见这种话。
这个词。
勾引。
他难堪起来。
“你是一直想走?还是今天看见谢人间来了才想走?”
“我……”应流扬有些心虚。
事实上,比起言袭一言不合就封住他的视觉,他更在意的是,在这浮光竹院近半年,他破碎的灵根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也许在某些岁月静好的时刻他能泰然处之,但此刻明显不是。
言袭怒极反笑,罕见地刻薄起来:“你别忘了,你是怎么勾引我的?少。宗。主。”
后面三个字他刻意加重了音调,听来更是讽刺至极。
此时的语气,和冷峰之中的陌生人如出一辙。
应流扬甚至没来得及震惊难过,就被言袭捏住了下半张脸。
他的声音冷到了极致:“有利用价值就极尽所能讨好,没用了就一脚踢开,应流扬,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
脸颊被言袭捏住,指根收紧压住下颌,应流扬连张嘴都很艰难,他声音微弱地重复了一遍:“利用价值?”
说起利用,应流扬只觉得可笑。
他想过利用言袭,日日如履薄冰般讨好,却没占到半点好处,甚至被囚在此处半年没见过外人。
这些……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为了某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选择缄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