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东阳重复:“我是为你好。别过去。”
向云来:“那是什么?”
任东阳:“对你来说,它很危险。”
向云来:“请你把它收起来。”
任东阳:“……你真的是向云来吗?”
向云来不解地看他。任东阳上下仔细打量,甚至伸手去拉向云来。“……你变了。”他说,“小云,你果然变了。”
最近总有人说这样的话。向云来听胡令溪说过,前两天还听秦戈和雷迟说过。他不觉得现在情绪淡漠的自己有什么不好,但任东阳的语气令他生厌。他猛地冲过去,抓住任东阳。
就像在隋司海域中做的那样,他撕开了任东阳的胸口。
自我意识裂开的缝隙,就是前往深层海域的入口——但任东阳胸口是空的。
向云来透过空洞,看到的是脚下的海水。眼前的任东阳不是自我意识,只是一个虚像。
他怔怔松手。
这不对劲。
这太奇怪了。
他忽然想起任东阳的海域也跟隋司一样,牢固得如同监狱:“这里是防波堤?”
“这里已经是我的海域。”任东阳说,“聊聊你吧。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你没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吗?”
向云来更加愕然。眼前确实是任东阳的自我意识,但为什么找不到深潜的入口?海域里的自我意识一般只有一个形象,除非……他又想起别的事情:“你的精神体异变了。但是……”他环顾周围,落日熔金,晚霞喷燃,他们是海面上闪光的两座雕塑,“但是你的海域没有异变。它和我第一次进来时看到的一模一样。你的水母呢?上一次,我在防波堤看到了你的水母。”
“这就是异变。”任东阳说。
寒意爬上向云来背脊。他直觉地感到恐惧。比面对隋司、面对阿波罗或王都区所有人死亡时,更怪异的恐惧。他甚至退了一步:“什么?”
水面忽然被击破!无数巨型水母从水中冲出,扑向向云来!
向云来扭头就跑。他现在能力增强,可以毫无障碍地进入他人海域,但同时也产生了一个不妙的副作用:没有外力或者警标,他无法脱离别人的海域。比如此时此刻的海啸,他只能咬牙承受。
他躲避水母,拼命往岸上跑。身后是灿烂暮色,和晚霞中许多张牙舞爪的蓝黑色水母。獠牙、长舌、触手……不该出现在水母身上的东西,赘物一样从它们的内部生长出来。
向云来跌跌撞撞,眼前就是岸滩、礁石,还有石头上站立远眺的人影。
不对劲。
向云来狂奔的速度减缓了。他记得很清楚,任东阳防波堤里的人影是个男性,但眼前的分明是女人。长头发松松扎在脑后,穿着裸露小腿的裤子,宽松的T恤被海风吹得鼓胀,而她正缓慢回头。
心脏的剧跳让向云来浑身都开始刺痛。任东阳的海啸原来是这样异常的吗?水母追上他,缠住他,把他拖倒在海水里。他拼命把头伸出海面。他必须要看清那个人。
女人终于回过头。
向云来看到了一张因为久不见面而显得陌生的脸。
“妈妈……”
与向云来目光对上的瞬间,罗清晨无比清晰地吐出两个字:“离开!”
仿佛控制任东阳海域的是她而不是任东阳,海浪自她脚下涌起,山峦一样高耸,直直往向云来砸下。向云来瞬间窒息了,他被冲进深海,手脚挣扎。而水母拖着他,正往深海下落。
求生的本能让向云来拽住了正缠着自己身体的水母。他一拳打在水母身上,手掌穿破脆弱的表层膜,深入水母体内,抓住了水母的内脏。
把那团搏动的、混沌的东西猛地拖出来时,他骤然想起自己对隋司做过的那些事。
巨浪把向云来冲上岸滩,他趴在沙滩上无法动弹,回头看到孤岛上的任东阳正逐渐变大。
原本整洁的衣着变得脏污凌乱,任东阳胸口和腹部正浮现一团又一团黑血。他痛得弯腰蜷缩,张口大吼,声音震动了整个海域:“你知道的……你看见过的,向云来!即便你当时那么小、那么小……但你知道!你看见罗清晨怎样拷问我,你记住了,所以你有样学……”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巨响,向云来腾空而起!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脱离海域回到病房。但是他正被什么东西抓着,双脚够不到地。
两个狼人打破病房朝着医院院子的窗户,甚至击穿了墙壁。他俩拎起向云来和任东阳,跨出破墙,重重落地。医院里一片混乱,狼人扛着猎物大步穿过院子,翻越保卫程序失灵的院墙,消失在医院后方的河道里。
警报声响彻整座医院。安保人员抵达病房外头的走廊时,发现了昏迷不醒的秦戈和唐错。两人脖子上都有明显的咬痕,下手的是血族。
而此时,隋郁正在安全屋中与海森见面。隋郁被保护起来,但并不是作为嫌疑人,而是蔡易所谓的“保护隋氏亲属”的关心。隋郁知道蔡易在想什么,他自己也乐于离开隋家的别墅。但海森的联络非常急切,蔡易只得同意两人见面。
“断代史要对向云来下手了。”见到隋郁时,海森开门见山,“因为王都区和隋司的事情,他们已经确认向云来就是断代史要找的孩子。二六七医院不安全,那里已经被断代史渗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