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令溪笑道:“不折磨。他是我的路标。”
这话听起来奇怪得很,向云来狐疑打量他。胡令溪把他和隋郁推出门外。
隋郁致意要送向云来回家,开口闭口都是“潜伴该做的”“路上再商量下警标”。但他没聊潜伴,也没聊警标,问的反而是:“你要怎么跟任东阳解释?”
向云来希望他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没想好。”
隋郁:“任东阳怎么连地底人首领也认识?”
向云来:“他认识可多人了,王都区到处都是他的眼线。”
他很急促地停口,希望隋郁不要抓住这个漏洞,但隋郁很没眼色:“眼线?”
向云来不言不语,继续往前走。路边蔷薇都开了,在陈旧的、废墟般的墙壁上张牙舞爪。无论什么颜色的花都在路灯下染成一团熏黄,风里昏昏地摇摆。糊糊涂涂的,像向云来现在的心事。
赤须子海域里的情况出乎向云来预料。海啸居然能跃过防波堤,他不能想象赤须子的海域已经变成什么样子。那里永恒燃烧着大火吗?赤须子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在火中,一次次被烧死又复活吗?想起赤须子胸口的裂缝和他的眼泪,向云来喘不过气。
他走不了了,干脆坐在路边,把头埋在膝盖之间。回忆秦戈教的海啸平复方法,他不停深呼吸,不停地试图从自己的海域里寻找一些快乐的碎片,抵抗火的阴霾。然而碎片太少、太少了。随即他想到一件更加沮丧的事情:今晚如果睡觉,他必然会做噩梦,这噩梦必然跟赤须子的海域相关。
他呻。吟起来:“今晚不能睡了。”
隋郁坐在他身边,银狐乖乖趴在向云来头顶,蓬松大尾巴一下一下轻轻拍他的脑袋,像谨慎的抚摸。象鼩也从向云来肩头钻出,左右一看,只有隋郁,竟露骨地叹气。
隋郁:“……”
看着象鼩爬到银狐头顶,抓住银狐毛发打辫子,隋郁控制着银狐不要发怒。
“它没见过胡令溪?”隋郁问。
“没有。”向云来闷声闷气地答,“我跟胡令溪认识三年了。他很喜欢花园鳗,一进他的店,就会看到很多……”他举手,用手指模仿花园鳗的扭动,“我的象鼩如果碰到花园鳗,很容易就会误入胡令溪海域。我不想冒犯他。”
隋郁看着象鼩:“但它现在接触我的银狐,什么事都没发生。”
向云来:“因为我学习了啊。我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也学会不要乱踩别人的海域。你无法想象我从全班倒数第一到倒数第九,付出了什么。”
隋郁:“我知道。”
向云来:“你不知道。”
隋郁:“我那天凌晨四点给你发信息,你秒回。”
向云来扭头看他。隋郁忽然变得啰嗦了:向云来的笔记总是做两套,一套乱七八糟,听到什么就记什么,一套整整齐齐,是上课当晚回家后重新整理誊抄的;向云来在课堂上很少回答问题,因为他大多数时候在听,但最近的几堂课,他居然敢举手了;向云来的巡弋报告总是丢三落四,课程作业也常常需要隋郁帮忙更正概念错误,但格式总是很规范,也总会按时交……
向云来听得耳朵红:“这些算什么啊。”
隋郁也像他一样把头搭在膝盖上,两个人的目光平平地交汇。“说明向云来很努力。”他说,“也说明你狠可靠。能做你的潜伴,是我的运气。”
向云来嘀咕:“刚刚在酒吧还被你教训了一顿。”
隋郁立刻接上:“那是我多事,该做什么,向老板肯定心里有数。”
向云来憋着笑,咬了咬嘴唇:“隋老板属熊的?”
隋郁:“属……什么意思?”
向云来:“你吃蜂蜜长大的啊,嘴巴这么甜!”
隋郁:“不,我喜欢吃……”
向云来:“谁问你了?”
隋郁继续说:“我喜欢吃你煮的速冻饺子。”他真诚地讲完,居然还回味片刻,连银狐也一起缓缓摇头,无限向往。
向云来的脚尖在地面轻轻拍打,这节奏是什么乐曲吗?是什么歌儿吗?向云来说不清楚,但人心里高兴得轻飘飘的时候,总要手舞足蹈,做些不由自主的事情
“都没了。”向云来说,“昨天都被赤须子吃光咯。”
“……”隋郁沉默了一会儿,“有点恨他了。”
向云来忍不住大笑。他跳了起来,一手抓住银狐一手抓住象鼩,像拎着鸡鸭一样:“走,去便利店买,哥给你煮。”
他告诉隋郁,今晚自己并不打算睡觉,既然抓住了隋郁这个倒霉鬼,那隋郁就要陪他说话聊天直到天亮。隋郁笑眯眯跟着他,拎着两大袋饺子烧麦站在“百事可靠”门口,终于问了个憋足一路的问题:“对了,你怎么跟胡令溪认识的?”
此时前夜酒吧里,胡令溪扭头连打几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