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看谢灵玉态度诚恳,不像有假,再看他侧身朝羲灵颔首道,“谢某冒犯大小姐,改日定会上门道歉。”
他说罢便告辞,凌记着阿姊的吩咐,赶紧快步跟上。
出了屋子,雨丝拂面,凌仍觉不太对:“谢灵玉,你与我说实话,我不信你会认错屋子。”
谢灵玉似乎很是无奈:“除此之外,我还有别的理由出现在你阿姊屋里吗?当真是昨日记错屋子了。”
也的确如他所说,凌想不到别的理由。
只是他越深思,越觉不对劲——
阿姊不是热心性子,向来对谁都冷冷清清,方才凌不过推了谢灵玉一下,阿姊便立马出声制止。他谢灵玉何德何能让阿姊如此关心?
且阿姊殿外那些护后半夜回来,谢灵玉若堂而皇之闯入阿姊寝殿,护必定会向凌禀告,而谢灵玉还穿着昨日的衣裳,那必定是……他在侍回来前便闯进了阿姊屋里,在她闺房待了一整夜!
“谢灵玉!”凌反应过来,愤然出声,谢灵玉已夺过他手中雨伞,大步往外走去,不给他一点跟上的机会。
一夜雨水收势,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着空气中浮动着尘埃。谢灵玉也回到了寝宫歇息。
章华宫主殿,珠玉帘子摇晃,将内殿与外殿隔绝。
楚太后立在帘后,看着殿内床榻上拢被而坐的少年身影,轻叹一口气。
身侧老宦官扶着她:“太后小心些。”
太后想着,昨日谢灵玉将太子的构陷谢家证据送到手上,她看到后是难以抑制的愤怒。
“太子何以这般赶尽杀绝?当年他父亲清算谢家,如今他又如出一辙对谢家出手,这是要将谢家往死路上逼啊……”
太后攥紧了眼前珠帘,老宦官手抚上她的后背,劝她消消气。
楚太后压低了声音:“并非我偏爱阿玉,实在是这个孩子可怜。两岁那年母亲去世,后来便被送入宫中,楚王说是代为教养,实际逼迫谢家送人入宫为质。”
正是因为亲自抚养,有了感情,待之便犹如亲孙一般。
老太后脸上布满皱纹,是几十年来操劳留下的沟壑。
“今早我去见君上,问了昨日之事,他道对太子所谋全不知情,实乃太子背着他所为,他定会给谢家一个交代,这话是真是假,我也分辨不出来了。”
老宦官听着她沙哑的声音,默默垂下了眼帘。
“进去吧。”
太后在宦官的搀扶下缓缓走入大殿,床上之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好些了吗?医工说你淋雨染了风寒,得好好休息,先把参汤喝完,便躺下吧。”
谢灵玉拢被而坐,声音沙哑:“无事。”
他服用参汤之时,太后便立在香炉边,揭开炉盖,往香炉中添加宁神香。
“太子如此容不下你,假以时日说是他即位,谢家的日子更加难熬。若楚国容不下你,阿玉,你便去晋国吧。”
老太后拄着拐杖道:“去找你的外祖父。你外祖乃是晋王,是中原霸主,如今诸国便是楚国也臣服于他,有他庇护你,楚王定会顾忌。”
谢灵玉道:“外祖父并不喜我。”
太后道:“快二十年过去了,怎么说他也该放下芥蒂。”
当年谢灵玉父亲奔走晋国,被晋国王室收留,可却叫晋王之女与之私奔,晋王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此后女儿早逝,晋王便更加怨恨谢父,更怀疑谢父接近公主别有居心,有利用公主、借晋国势力来振兴谢氏一族的意图在。
三年前,晋王后逝世,谢灵玉也曾代父亲前往晋国吊丧。然那时老晋王望向他的眼中,不掩厌恶与憎恨,谢灵玉历历在目。
太后苦劝道:“老哥哥向来刀子嘴豆腐心,不过是因为你父亲的事,他一直拉不下面子,阿玉,你这般像年轻时的他,是他最疼爱女儿留下的唯一孩子,他怎会不喜?”
谢灵玉垂下眸,褐色的参汤模糊倒映着他的容貌,“可晋王的名号,外祖母也知道的。”
中原霸主不是那般好做的,能让四方诸国臣服的王,走的是一条荆棘血路,手上染满了同族异族的鲜血。老晋王手段残忍,睚眦必报,未必会容得下他。这一点,二人皆知。
“我昨夜已让父亲先回去,毕竟多待在国都一日,便多一份危险,他须得回去稳住兵马,此事更为紧急,而事已至此,我必然也不会再待在国都,日后如何且再让我思量吧。”
谢灵玉搁下了汤药,笑着道:“不谈这事了,我不在宫中这几日,可发生什么事?外祖母不若与我说说吧。”
这些年,他唤太后称呼也省却了一个姑字,不唤姑外祖母,只唤作外祖母。
太后见他这么快便,看似语调轻松,可这背后的凶险,
她长甲撑着额头:“并无大事。不过是前几日,闹出了风流传闻,太子与那家二小姐幽会,被侯凌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