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王复一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语去形容谢灵玉,只能继续感叹着。而作为十年前,亲眼见证过那件事的人,徐津和林不语隔着一段距离,在半空中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些许讶异。
十年过去,谢灵玉早就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凡人谢灵玉,而是有着大好前途的天月宗弟子谢灵玉。若是谢灵玉想要,以他的剑心和禀赋,怕是再过百年,谢灵玉便能像先前的天华剑仙一样飞升成仙。
没想到,谢灵玉现在竟还一心记挂着复活亡妻,眼下更是为此疯魔失控,连掌门的话都不听。
林不语轻摇了摇头,心绪万千,最后只化成一声吐息,飘散在风中。
现如今谢灵玉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纵使有封口令在,再过几日,有心探听的人怕也会知道这件事。届时,众人都会知晓——
天月宗的清离仙君有个割舍不下的软肋,而那软肋只是一早已玉陨的凡人女子。
多么荒谬,多么可笑。
*
此时,秘室内,几人僵持不下。
谢灵玉无心隐藏,于是黎清越一眼便看出他紊乱的气息,担心他又透支灵力,最后伤至经脉。劝说无果后,黎清越便要上前,强行夺走他的剑。然而,还没靠近,一股强劲的灵力突然从谢灵玉的身上迸发而出,黎清越根本无法强行上前。
再转眼间,谢灵玉已然到了冰玉床边,他单手抓起糖圆,看它胡乱扑腾。谢灵玉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问:“你们又要做什么?告诉我她在哪里,饶你不死。”
这个世界上可有比死还要磋磨人的办法,他不会就这样干脆利落地了结他们。
谢灵玉从来不是一个仁慈的人。
糖圆骨碌地转着眼睛,目光不住地瞥向床上的“糖”。尽管现在糖圆很想扯着嗓子喊“她就是糖,她就躺在床上”,但它还不确定娘亲是否已经成功进入了那具凡体,是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个劲地充楞装傻。
察觉到糖圆的目光所在,谢灵玉心头一跳,当即半跪下身,去看冰玉床上糖的状态。
幸好,幸好。
糖还在睡着,一如从前,谢灵玉没从她的身上看出任何受伤的迹象。谢灵玉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放心,便又走到段止面前,轻声说:“段长老,可否帮我看看她的情况?”
段止暗暗瞥了眼自己师兄阴沉得可以滴出水的脸,又看向谢灵玉,见他面色苍白,嘴角漫出血丝,不由一惊:“清离,你受伤了!”
“无事。”谢灵玉随手擦去那抹血痕,又继续请求道,“能否先帮我看看她?”
真是冤孽。
段止无奈垂眉:“……好。”
他走到冰玉床边,又给糖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见她并无大碍,不由也舒了一口气:“姑娘无事,你还是先……”
话未说完,便听黎清越一声怒叱,威压悉数落下。谢灵玉早有内伤,灵力逆行经脉,此时再也支撑不住,顿时半跪在地上,唯有手中的天华剑做了一半支柱,不让谢灵玉彻底倒地。
噗——
下一息,谢灵玉低下头,吐出一口鲜血,血染在他的白袍上,触目惊心。
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施问雁深深地吸一口气,出声劝道:“……师兄,他受了伤,还是先让他起来吧。”
黎清越冷眼盯着谢灵玉,见他没有半点要认错的意思,越发气狠。可一看到那把天华剑,一想到谢灵玉于天月宗的重要性,他便只能压下脾气,顺着施问雁递过来的台阶而下:“既然如此,你先起来。伤好之后,我再好好责罚你。”
“……多谢掌门。”
谢灵玉拱手行礼,冷淡道。他站起身,也不管其余人,径自走到冰玉床边坐下,双眼紧盯着糖。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后,谢灵玉转而看向糖圆,杀心又起,糖圆连忙往旁边溜,努力减少存在感。
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天华剑忍不住嗡了一声,周身的剑气逐渐盈满。
见谢灵玉冥顽不灵,又要继续运转灵力挥剑,饶是一向以好脾气著称的黎清越也按耐不住,当即骂了一句:“你个逆徒!”
若不是天华剑只认准谢灵玉一人,他岂会如此容忍谢灵玉?若不是天月宗需要天华剑坐镇,他又岂会拿出天月宗秘宝,只为了复活他那个凡人之妻?
要知道,有了九重莲和回魂珠,莫说是复活一个凡人,便是让一个修真大能起死回生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之事。
暴怒之下,黎清越指着谢灵玉的手都在发抖。
看黎清越着实气急了,纵使心中有恨,施问雁还是勉力安慰他:“师兄,人各有命,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一会让段止帮清离疗伤便可,宗门内还有诸多事务等着你处理,师兄还需保重自己。”
一旁的段止看着出声安慰的施问雁,不由生出几分欣慰之情。多好,自从天华剑仙飞升,小师妹误会师兄之后,他们三人相处便再无从前那般融洽了,未曾想此时竟因清离这事,他们二人关系难得亲近了几分。
尔后,黎清越和施问雁相继离开,段止正要为谢灵玉探寻伤势,一旁的糖圆却突然扑到床边,凑在糖身边喵喵狂叫。
段止额心狂跳,暗道一声不好,正要伸手将那只猫丢下床,却猝不及防地瞥见了糖微动的眼睫。她仍然闭着眼,眼睫却像是被风吹过,在缓慢地打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