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时,外头有人报道:“殿下,大小姐来了。”
那宫人报得急切,景恒与瑶本就快出洞穴了,听到这话已是来不及躲藏,刚巧便与从假山一侧绕出的羲灵撞了一个照面。
羲灵的脚步停了下来,立在柳树之下,面色平静看着二人。
景恒眉心一阵乱跳,一时也不知方才他们在假山的话她听见了多少。
“阿姊,好巧,”瑶从假山中走出,“我方才遇到了表哥,和他随口交谈了几句,前脚才提到你,后脚你就来了。”
景恒听懂瑶的意思,默契地接过话,温和笑道:“是,刚刚还和你妹妹说,欲过去见你一面。”
他抬起脚步朝羲灵走去,身侧却探出一只柔荑拽住了他的手。
借着宽大袖摆做遮掩,女儿家柔若无骨的指尖攀附上他的腕骨,轻挠了他一下,又一下,不许他过去一步。
景恒便也停下了脚步,只立在那里道:“阿灵,听闻你染了风寒,孤便想来探望你,看看身子好点了没。”
“回殿下,已经好多了。烦殿下记挂,臣女感激在心。”
柳条垂落,她立在光影之中,眉目的迎着炽热的春光,说话时颊边笑涡隐现,目光清澈恰如春色般明媚。
景恒看她这般,便知她果真没有将他二人的交谈听太多去。
“孤看你要去的方向可是草场,不如一道去吧。”他终于扯开了身侧那只手,大步走到羲灵身侧。
羲灵盈盈一笑:“好。”
假山旁小道狭窄,二人并肩而行,衣料相擦发出细微窸窣之声。太子妙于谈吐,说到近来京中趣事,羲灵面上附和,心下却在回忆方才的场景。
当时假山外有宫人替太子望风,羲灵听到的着实不多,却也依稀捕捉到了几个模糊的字眼。
“莫要胡闹”、“你我少见面为好”……
太子温文尔雅,对谁都是彬彬有礼,凡与之相处者皆夸赞其温柔敦厚。若是对表妹多有照顾,那也是情理之中。
羲灵自小养在南方,半年之前方来京都,发觉有许多事都被隔绝在外。
太子与瑶关系极好,是自幼一同长大的情意,她融不进去、也从没想过插足进去。
若是寻常的表亲自然没什么……可羲灵敏锐地捕捉到这二人之间,好似令有一层她看不透的关系。
一种怪异的感觉浮上心头。
她微微侧首,看了落后的继妹一眼。瑶目光缥缈,望着一侧花树,好似被心事萦绕。
从前她没在意过,但今日之后,必须留意一点了。
几步之间,便已行到了围场边。
羲灵不再去想此事,转而在人群中寻找谢灵玉的身影。
草场广袤无垠,野草随风晃动间,如同碧绿的海水。
才来到边上一角,呼喊声便争相涌入耳中,伴随着马场之上飒飒的马蹄声,气氛越发高涨。
此番楚太后寿辰,有晋国使臣来贺,故而即便宫中近来发生诸多事,也不得不热情相迎。此刻草场上人马往来,正是楚将在与晋国使臣比马。
羲灵与太子一同走上观赛的高台,太子侧身问身边宦官:“今日都有谁下场比试?”
“不少呢,钜阳侯、少将军都下场了。”
当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近,众人循声望去。
草地的尽头出现了一只黑点,一人一马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
不过须臾之间,那马匹已经行到了跟前,率先越过了终点。
人群欢呼声雷动,士兵们潮水般围了上去,簇拥着那拔得头筹之人。
羲灵看着谢灵玉从马上翻身而下,脸上洋溢着笑意,被四下之人众星拱月一般拥着。
春日丝丝缕缕的阳光落在那人衣衫之上,他策马扬鞭时,那些细碎的光线好像化成了珠帘玉幕一般绕在他身侧,随着清风晃动。
昨日他在羲灵面前,显现出是士族子弟身上的高贵优雅,然而今日到马背上时又变了一种气质,炽烈、灼热,就如同繁丽的春日骄阳,耀眼到令人不能直视。
他在军中便是这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