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转头,想寻求亲哥的安慰,不料季时宴看起来比他更消沉。
季时宴手里还拿着眼镜,脱力般垂在腿边。他觉得心里像灌了铅一样,直往下坠,嘴巴无力地开合几下,却未能发出声音。
他和自家弟弟不同,季屿白混久了影娱圈,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对长得好看的人没有抵抗力。加上还在读书,心智不成熟,所以下意识的慕强,偏偏蔚舟两样都占了,才被他缠上。
可若是说他多喜欢蔚舟,却也不见得。
但他不同,这些年,想给他介绍女人的合作伙伴如过江之鲫,都被他以事业繁忙为由推拒了——在无人知晓的时间里,他在心里悄悄守着一个过世的未婚妻长达二十余年。
长辈们随口一提的玩笑话,成了他刻在骨子里的执念。这份执念像是用一个透明玻璃罩,徒然拢住枯萎的花朵,看它一点点被泥土吞噬。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或许来年,他会遇到了一个喜欢的女人,和她成家。又或许一直找不到知心人,就此孑然一身。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转个拐角,记忆里早已蒙尘的那个人又再次鲜活起来。
像是分了图层的电子画,却不小心按到了合并,中间的数十年空白被瞬间压缩成泡影,组成一个活生生立在他面前,成熟又多彩的蔚舟。
可如今,蔚舟亲手撕开了图层,指着那些泡影告诉他,这都是他一个人的自我感动罢了。
或许蔚舟才是对的。
他不依不饶地缠着人家,到底是真的心悦她,还是源于不断美化的童年滤镜,亦或是婚约执念催生的占有欲?
他看不清。
不过没关系,时间会验证一切虚妄的心,他们来日方长。
想通之后,季时宴缓缓带上眼镜,又恢复了矜贵内敛的模样,松了松领带,让自己喘了口气,才道:
“蔚小姐,给你造成困扰是我的不对,我可以做出改变,但请你不要没收我追求你的权利。”
季屿白原先还沉溺在挫败之中,被他这一句话震得瞪大了眼睛。
这样也行?不愧是他哥,没白活这些年。
于是他赶紧跟上:“蔚老师,我们总共才见过两次,你这么说我,我可伤心了。不过没关系,这不能浇灭我追求你的热情,拜托给我一个机会嘛——”
蔚舟:?
事情的走向好像不太对劲……
她张了张口,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男朋友是alpha。”
季时宴无所谓地笑笑,还扯着她衣服的季屿白更是大胆发言:
“那又如何?只要你不是喜欢女人就行。而且我们比他还多一项优势,我们能给你生孩子。”
蔚舟:婉拒了哈。
女alpha的表情几经变化,从茫然到震惊再到不能理解,望着这两人的眼神复杂难辨。
一旁的杜漳难得见她也有应对不了的情形,“噗嗤”笑出声来:
“蔚指挥,我觉得你可以试试,说不定有比你男朋友更讨喜的……”被蔚舟扫了一眼后,他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找补一句:“但——你平时公务繁忙,估计也没时间见外人。”
“再忙也得吃饭睡觉吧?蔚老师,你住哪呀?酒店吗?酒店条件一般,我在中环有好几套房子,要不然你……哎别走啊!”
蔚舟转身就走,甚至反手带上了门,脚步匆匆,几乎称得上落荒而逃。
面对政敌或对手,她能态度强硬,但对着半熟不熟、毫无恩怨的追求者,她没法以权压人。
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躲避一心想给她做专访的张主编,每日偷偷从总司后门进出。
她的步子越迈越大,一路寻到杜方的封顶花园。
偌大的屋子里挤满了各种花植,上方的自动浇水器撒着水雾,落在芭蕉叶上聚成水珠。上方遮阳板收了一半,前沿的各色花卉沐浴着阳光,石桌则立在阴凉处,桌上咕噜咕噜煮着一壶茶。
张林慕正挑剔着杜方的茶叶,余光看见一人气势汹汹而来,又多准备了一个杯子,人到跟前,她才发现这人竟然是蔚舟。
“怎么了,难得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又惹了你生气?”
诺瓦半躺在摇椅里,眯着眼睛道:“你若真是烦了,一人给一巴掌,保管老实,反正他兄弟两加起来也打不过你。”
蔚舟没理他,收敛表情同他们坐在一起,径直开口问道:
“你们开始布置了吗?”
花园没有可藏人的角落,不用担心有人偷听,四人便没什么顾忌,顺势谈起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