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舟擦干净手,才坐回他身边,和他打着商量:“过几天若是天晴,你去我那,帮我的房子通通风?”
房子有主脑控制,哪里需要人力通风,她无非是想给江澜找点事情做。
“还有这里的花园,你不是喜欢种一些花花草草吗,正好打理一下。”
“等到春暖花开之际,我就回来了。”
江澜不说话,只捏着她衣角,放在指间摩挲,心脏好似被这块布料上勾花的丝线胡乱捆住。黑夜里的阴雨依旧绵绵,湿冷的空气被封闭的门窗尽数阻挡,潮气却依然如反走的河流,侵入他的血管。
赶在冻土凝结前,他轻声道:
“有些花,二月就开了。”
蔚舟眨眨眼,手掌按在他心脏处,倾身凑近,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
“之前问了杜方,我生日是四月,等我回来,咱俩一起过,不叫他们,好不好?”
她手心的温度穿过躯壳,直达心底。江澜提了点兴趣,放下那杯早已冰冷的水,望进她眼底。
那是一片深蓝的海,高悬的月相正在坍塌,碎玉般落入海底,激起的水花,像是颤抖的脉搏,分别带来的哀伤搁浅在岸边,而最后一把船桨,在他手里。
雨落在夜灯下,只能随着拉长的剪影左右徘徊。这一刻,他们都是爱河的溺亡人。
于是江澜紧紧抱住爱人,应下她的约定:“我们先过,之后再找他们一起。”
紧接着又道:“我们还没去旅游过,连帝都星的景点都没逛过。我还种了新一丛玛格丽特花,就在1112的阳台上,随便你摘。”
蔚舟鼻尖泛酸,胸口钝痛,千言万语化成一句:
“嗯,听你的。”
*
蔚舟出发那天,帝都大雪。
铺垫已久的分别,裹挟着凛然,从远方呼啸而来。
深冬的风掠过航空港,淡墨的天色将一方残雪尽数晕染开来,片片灰沉,给这个寻常季节平添凄凉之感。
帝都星繁华,糟糕天气不能阻挡旅人的脚步,航空港依旧人来人往。
蔚舟揽着江澜停在角落,帮他戴好口罩,只留一双暗淡的眼睛,一眼不错地盯着她。
“我给你留了信息素抽剂,放在主卧的抽屉里。别担心,翻过年没多久,我就回来了。”
信息素比血液珍贵,omega完全可以用抑制剂度过情期,可蔚舟舍不得他受苦。
江澜将眼底的水光眨回去,虚握着她手腕,低低道:
“不要赶时间,稳妥一点。”
蔚舟失笑。
伤心的时候追问她能不能早点回,真到了分别,又叮嘱她稳妥行事。
她勾着这人的脖子,将他按在怀里,在耳边留下一个吻。
“我回来后,你的陈述报告也该通过了,到时,咱们再一起写结婚申请。”
江澜心底震颤,嗓子一时哽住,只重重点了点头。
民用星舰在漫天风雪中起飞,载着一船思念,逐渐消失在天际。
江澜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身后那几排椅子都换了好几波主人,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纸质信筏。
这是蔚舟临走前塞给他的。
信封散发着淡淡的愈创木气息,江澜扯下口罩,将这封薄薄的信筏放在鼻尖贴了贴,才小心地撕开火漆。
入目是一句熟悉的——
[江澜,亲爱的:
分别尚未到来,思念却已渗入血液,于是我在深夜摸索起身,伴着你的呼吸声提笔,期盼这一纸笔墨能稍稍予你慰藉。
银河浩瀚,生命渺小。人类行于宇宙内,犹如静水泛舟,徒留一条蜿蜒的行迹。然而相较于我们转瞬即逝的一生,这些波浪却久久不会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