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午,宋瑾与季舒白一阵对谈,话说的不多,汗却流了不少。
宋瑾说的不无道理。
当今陛下若是一直软弱,难免自尊心受挫,将来要如何报复还不好说。
若是个刚强的,又岂能容大权旁落,大明开国时是怎样的血雨腥风,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恩情,于帝王而言,是悬在脖颈上的刀子。
我可以真诚的夸赞你,称颂你,但不能在你大权在握的时候。
你得落,一直落,落到了泥巴地里,我再亲自把你供起来,方才显得我大度。
季舒白谴走了宋瑾,临走之前他喝了一口茶,之后便独自坐在书房里,一个下午也没再出来。
这下青杉急了。
“我叫你去哄人,你怎么把人哄成这样?”
宋瑾把玩着手指道:“反正现在没生气了。”
“那也不吭气呀。”
“你再等等吧,实在不行我再哄一遍。”
宋瑾心里舒坦了,脸上又重新恢复了笑脸。
从心态上来说,眼下他们调了个个,终于轮到她大大方方了。
青杉叹气,坐在廊下一直守着那道门。
宋瑾看他这样,心里有些同情起来。
有些道理她很晚才懂,比如告诉一个人,他所关心的世界和人,在未来有一个不可逆转的悲伤结局,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希望被破坏,意志也会跟着消沉,尤其是对于季舒白这样一个人来说。
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对美好未来有着无限向往,结果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任谁也觉得难以接受。
这无疑是一个重大打击,宋瑾明白过来的时候也慌了,陪着青杉坐在那里看着门,一动不动的守着。
“你家大人从前也这样过么?”
青杉摇头。
人真麻烦,话憋在心里自己难受,说出来了别人难受,人活着就是个难受,击鼓传花一般的难受,传出去的花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传到自己手上了。
宋瑾的下一次难受,在两个时辰后到来。
日头快要隐没群山的时候,那扇门打开了,季舒白走了出来,两人见了都迎了上去。
“大人?”
季舒白看了一眼宋瑾,问道:“你怎么还在?”
宋瑾一下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似的被人排斥,心里不大舒服起来,因此撇了撇嘴道:“那我走?”
“嗯。”
刚好没一阵的心情又跌了下去。
宋瑾自从长大后,极少感受到这种情绪过山车。说到底人是群居动物,是很难在一个毫无牵绊的世界潇洒活下去的。
在某些时刻里,她把能说的上话的季舒白当成了自己人,但显然人家不这么认为。
“等等。”
宋瑾有些欣喜地回头。
“今日你我之间的对话,不要再说与任何人听。”
宋瑾心知肚明,点了点头才走掉,身后传来季舒白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