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婢女悄无声息,鱼贯而出,屋里只剩他和长公主两个人。裴玄子往长公主身边凑了凑,非得跟她胳膊挤着胳膊,压低声音问道:“我在报局坐镇是不是镇挺好的?”长公主瞥他一眼,觉得裴玄子身后好像突然长出一条蓬蓬松松的大尾巴,打着圈儿的甩,活脱脱一只求主人夸奖的大憨狗。“挺好。”长公主懒得多说,贴好花钿,拿出一对耳环摆在耳际,揽镜自照。“这个不行,显得你脸大。”裴玄子伸长胳膊,从妆奁里挑出一对金嵌红宝石耳坠,“戴这个,跟你今天抹的口脂相衬。”啧啧,榆木疙瘩也懂搭配首饰了?长公主接过他手里的耳坠放在耳际比了比。果然好看。呆子开窍了呢。长公主戴上耳坠,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满意的点点头。裴玄子见她想起身,赶忙把胳膊递过去。长公主也没客气,握住借力站起来,转身的当儿,裴玄子帮她整理裙摆,小声嘀咕,“裙子老是弄这么长。摔了可怎么好?”“摔了就是伺候的不行。打发去庵堂为我祈福就是了。”长公主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裴玄子撇撇嘴,“拉倒吧。还给你祈福呢。做个小人,扎针儿咒死你倒是有可能。”长公主没有生气,反倒被他逗得掩唇轻笑。裴玄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跟着笑起来。两人走到饭桌前坐定,膳食一道一道摆上桌。昨儿长公主进宫去见太后,回来的晚。有些等着向长公主回话的嬷嬷婢女在一旁等候。长公主有时会在用饭时问话。长公主看向在嬷嬷婢女中鹤立鸡群的伴当,问道:“世子起了没有?用饭了吗?”伴当赶紧出列,躬身回道:“天刚亮世子就醒了。用了一碗米粥,三个素馄饨。”“吃这么少?”长公主皱起眉头,转而看向裴玄子,“要不……请老莫过来一趟?”伴当有话想说,但是又不能没规没矩的随便插话。求救似的将目光投向裴玄子。裴玄子看向伴当,“你说。”真让他说,他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伴当想了想,道:“昨晚上,明姑娘命大白鸟给世子送信,世子回信的时候用了一碗肉汤。所以早饭吃的少。”闻言,裴玄子眼睛噌地亮起来,“竟然开始通信了吗?”好!好啊!阿晏不是榆木疙瘩!“大白鸟呢?吃没吃?”裴玄子紧张兮兮的追问。人家飞着来送信,要是饿着肚子回去不像话。“小的给它吃肉了。吃饱饱才放它回去。”裴玄子不住点头,“赏!赏!”他说赏,有人带着伴当下去领赏钱。裴玄子高兴的不得了,喜滋滋的对长公主道:“阿晏知情识趣。不错,不错。”“真要是知情识趣就该拜托大白鸟给珠姐儿捎一两件小玩意儿。”长公主连连摇头,“你们爷俩啊……”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口,尽在一声叹息之中。裴玄子微微皱眉,“鸟儿在天上飞着跑,要是不小心把小玩意儿弄掉了呢?还是当面送更为稳妥。”唉!跟他说不明白。长公主叹口气,不说话了。裴玄子看出长公主似乎是在生闷气,垂下眼帘自顾自琢磨。究竟错哪儿了?他觉得自己说挺好的。怎么就又错了呢?想了又想,决定不想了。反正他也想不明白。以后再说到小玩意的时候,多加小心就是了。裴玄子暗暗点头,就这么办。“福王意图毒害阿晏的事,我已经向太后禀明了。”长公主神情肃然,“没有真凭实据,不能跟他当面对质。”裴玄子缓缓颔首,“单凭那个酒肆背后的东家是古仲,不足以把火烧到刘襄身上。”“而且,前有阿晏把冯琪塞给刘弼。古仲可以将罪名揽到自己头上,只说是为了刘弼报复阿晏,就能把刘襄摘出去。动一个古仲,根本打不疼他。”长公主板着脸,冷冷言道:“我要的是将其置于死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裴玄子温声安慰,“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我们也别闲着,把刘襄他们家的事儿好生查一查。”长公主闷声冷哼,“既然刘襄对阿晏下死手,我也不必跟他客套。”妙眸轻转,看向裴玄子,“报局也不能闲着,擅用才是正经。”裴玄子脸上一阵阵发烫。经由长公主这一说,今天的小报和朝报真就是不大行。回头他得好好琢磨琢磨,如何擅用。“卫尉司和报局,是不是可以真真正正联手?”裴玄子犹疑着说道:“要不是裘月季派人递信儿,邓家和宁王府的事儿写不了这么传神。”传神二字用没毛病吧?裴玄子盯着长公主,“你说呢?”“你是一家之主。”长公主握住裴玄子的手,“你觉得怎么做合适,就去做嘛。我不也是因为知道有你帮我兜底,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吗?”诶?对啊,他是一家之主!裴玄子挺直腰杆,然而直了不过数息,又松松垮下去,“妻啊妻,你说反了吧。咱家不管大事小情,一直都是你兜底啊。”人家跟皇帝是一家子。她能兜得住。长公主盯着裴玄子看了看,忍不住轻笑出声,“瞧你那点出息。这事儿要是传扬出去,西宁侯夫纲不振的名声算是坐实了。”那又如何呢?他就是吃软饭的。而且是大晋所有吃软饭的爷们里边,吃最好的。他吃的是皇家软饭。谁能比的过他?裴玄子嘿嘿的笑,撩起眼帘,目光凌厉扫向立在旁边的仆婢。一众仆婢纷纷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他们从进到这个屋就是聋子瞎子哑巴。长公主笑够了,突然话锋一转,“你那个好姐姐,可一直没闲着。”“她一个妇道人家,心怎么就那么野呢?”裴玄子烦不胜烦,“派个嬷嬷去训她几句?”“倒也不是野,而是……”长公主想了想,手指动了动,所有仆婢全都鱼贯而出,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登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