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帝身居高位时,所有的资料库全数向其敞开,无论是白皇帝时期关于旧制联邦的秘辛,还是普通民众接触不到的纸质旧地记录。就算人类抛弃早已干涸的故土、移居太空,那些跨越千年的可怖文字依然能够穿透纸面,在历史的上卷上烫出伤痕。
梅兰伽尔的旧址上,血色手印遍布。被披上华美红色服饰的女人留下鲜红的泥印,集体投入辛格王公的焚烧火堆。
齐陶伽尔城堡被外敌三度攻陷时,殉节的妇女儿童远超万名。
无论自愿或是被迫,历史从不给弱者任何选项。
区别在于人类给这种行为披上名为“奉献”和“忠贞”的伪装,而虫群直接撕破神圣与温和的表象,替孱弱者选择死亡。
空气中的血腥气几乎令萨克帝当场作呕。
通常而言,战场上发生伤亡仅仅意味着两组武装力量之间的较量。既然敢于踏入战争,发起者想必已经做好承担相应后果的准备。
然而眼前的事物像是一把浓烈狂暴的火,在他的灵魂深处烧灼。
立场的不同导致他轻忽犯错。
大部分人类做不到如此粗野直白,他们自诩为区别于野兽的存在,导致常年以人类自居的萨克帝掉以轻心。
革新意味着流血和阵痛,伤亡在所难免,年轻时他曾急不可耐地构建架设于空中的理想国,却随即意识到活着的生物永远也无法根绝自身的劣根性。
但即便是不干人事的联邦,也做不出如此炫耀展览一般的举动。
虫群不讲究这些。
它们的思维很大一部分依旧处于蒙昧时期。
急于震慑的渴望催生出残忍,贫瘠愚钝的迫切引发了轻蔑。
在这之中,克拉克才是那个真正的异类。
银灰色的雌虫远比同源的兄弟更为敏锐,正如他隐晦觉察到王虫遗迹的性质那般,黑色核心种捂得不那么尽心尽力的马甲在对方面前摇摇欲坠。所以亚王虫出言提醒。
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高位种便居高临下地吐露判词,“你的思维不像任何一个虫族,这会让你在未来同其它虫子打交道的时候,吃上一个大亏”,这遥远的预言正于此刻逐一应验。
“清理现场。”
迅速压抑下狂怒的情绪,萨克帝对身边的灰翅下达清晰的指令。
设备扫描出大祭祀场的每一处富余空间,和他掏空了ja的地下差不多,这里也蕴藏着巨大的空洞。
“盘点一下是否还有存活的虫。”
聚拢的部下轰然散开,进行地毯式的翻找。
足肢种的雌虫将这些装订成一本摊开的书,笑着供所有侵入者传阅。
有几次萨克帝蹲下身,在僵硬的虫堆里扒拉几下,身边是抓挠的血痕。
一些雄虫很小。
并非因为饥饿而造成的身形瘦小,而是真的很小,连亚成年中期都不到。
在捡到格拉时,对方正处于亚成年后期,离完全成熟期只有一步之遥。即便如此,核心种还是经常产生雇佣童工的错觉,只是让对方检索一下星舰资料都好像是某种罪大恶极的事情。
他错误地用人类的道德去审判异族,所造成的精神冲击与苦果就只能由自己全数承担。
其它族群的虫并不在意这些。
雄虫是消耗品,幼虫是潜在竞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