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可是出了名的难伺候,想得朕的欢心,可得尽善尽美。”雍盛挣脱了他的怀抱,退后一步,以扇柄抬起他的下颌,吹毛求疵地皱眉:“咦?有喉结。”
戚寒野挑眉。
“从前没有。”扇柄往下,顶上喉结,不轻不重地按了按,他困惑不已,“怪也,为何你是谢折衣时不曾见过,现在却有了?不对,你本就是男子,合该有这玩意儿,从前是如何教它消失的?”
戚寒野低低地笑起来,推开扇柄:“山人自有妙计。”
他这一句说出口,竟连同腔调与音色也转换了,原先独属男子的低沉嗓音变得模糊暧昧,唇齿流连间像埋了蛊惑人心的钩子,更哑更饱满也更摄人心魄,雌雄莫辨。
这无异于在雍盛面前上演大变活人。
雍盛震惊:“竟连嗓音也变得,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戚寒野蓦地欺近了,身体力行地演示了他在拿捏人心方面是无所不能的,他直勾勾地注视着雍盛的眼睛,弯起的眸子里烟笼雾绕,含着某种惊人的媚态。
雍盛的耳尖慢慢红起来,刷地打开折扇遮住他的眼睛,阻隔了视线:“别把那套烟视媚行用在朕身上。”
“你不喜欢?”戚寒野在扇面后歪了歪脑袋。
雍盛支支吾吾:“不用刻意讨好朕,还如从前便可。”
“从前?”戚寒野似乎有些茫然。
雍盛道:“从前你待朕都是凶霸霸的。”
语气里,不知是控诉,还是怀念。
“哦。”戚寒野隐约明白过来,“原来圣上好这口。”
“……”雍盛挥舞着扇子扇去燥热,试图解释,“当然不是,朕的意思是,你做自己,随心所欲就好。”
说这话,雍盛有些心虚,要真想让人家做自己,又何必答应让人家扮作女子?
“阿盛,你怎么好像不高兴了?”戚寒野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绪。
雍盛低头觑着自己的足尖,忽而上前拥住他,把头埋在他颈项间,蹭了蹭:“戚寒野,你是为了让我高兴才主动提出要穿女装的么?”
戚寒野没说话,一下下隔着衣料抚摸着他的脊骨,过了一会儿才道:“阿盛,其实……”
雍盛却忽然攥住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郑重道:“走,陪朕去个地方。”
他带着戚寒野来到别园。
冬日的黄昏,万物萧条,连夕阳都显得苍白薄弱,仅存的一点余晖倔强地挣扎在地平线上,摇摇欲坠。
“这里是……”戚寒野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庭院屋舍,有些讶异。
“之前的杏花坞。”雍盛介绍,“宫里就这块地界僻静,从前你时常会来附近闲逛,朕以为你喜欢,便想着好好儿将废弃的院子修葺一番,再挑个黄道吉日赠予你,只是后来……”
后来一场蓄意的火,导致这别园没来得及送出去,还得了个晦气的名。
既是造出来送他的,戚寒野便不客气地四处走动起来。
看得出来,这园子颇费了一番心思,饶是凛凛冬日,这里仍有红梅凌寒而绽,廊下则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涓洁清幽的凌波仙,搭配墨兰老菊,给萧条的冬景增添了几分葱茏生机,西南角上围着一棵老树搭了个葡萄藤架,高高的粗壮的枝桠伸向天际,两根麻绳垂下,荡着一个孤零零的秋千。
“你可知我为何总来这杏花坞?”戚寒野停在秋千旁,弯腰拂去其上落叶。
雍盛觑着他的动作,心想总不会是来荡秋千的吧?
戚寒野道:“从前啊,有个爱哭鬼,曾经坐在这个秋千上伤心地掉金豆。后来每次他惹我生气,我就来这里追忆一下他流泪时那可怜的样子,这样怒火便能消去大半。”
“哪个爱哭鬼……”雍盛话说一半,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张着嘴愣住了。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早已蒙尘的画面,和一位早已零落的故人。
戚寒野朝他展露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你!”雍盛一蹦三尺高,不敢置信,“你居然……”
一根颤抖的食指戳着戚寒野的脸指指点点,“你居然是那个神棍幕七?!”
戚寒野但笑不语,含蓄地默认了,但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一点坑蒙拐骗后的愧疚。
雍盛作为被骗的那个,简直气笑了。
是啊,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体型,面貌是特意易过容的,又聋又哑是装的,为的就是防止暴露。加上身份莫测,武功高深,对宫内熟门熟路,来去自如,时常还能给谢折衣传递些消息,所有这些神秘的特质加起来,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