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荡过山岗,浓稠黏滞的血腥气息一扫而空。
布鞋踏过之处似有星星点点光华洒落,照见了真实的景象——没有什么血腥炼狱,城外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泥土路。
幻象破去的瞬间,一道冷月弧光直袭圣人。
盛大无声。
到了这个地步,招式已然返璞归真。
合道道君出手,不见山崩地裂,只觉平平无奇。仿佛只是一道月光照了过来,只见冷肃,不见杀机。
然而月光落下,并不会有任何破绽——无从躲避,无从招架。
洛洛甚至来不及心惊。
她隐隐约约看见了三道人影,立在逐渐破碎的、半明半昧的幻境与真实之间。
圣人扬起衣袖。
那月光仿佛只是月光,圣人抬手,也只是抬手。
似是拨开了水镜,似是拂了拂微风,似是拈来一朵花。
银色月华尽数聚向他的指尖。
像星尘,一点一点在他手上闪耀、旋转。
他出神地观察了片刻,轻轻一弹指——
“叮。”
银芒原路返还,一声闷哼传出。
血腥幻象猛烈晃了晃,像一层水膜般“撕”向两侧,呼吸之间湮灭于无形。
阳光总算是坦坦荡荡洒落下
来。
洛洛盯向前方,看清了拦路的三条人影。
居中是一名女子,眉眼尊贵高洁,神妃仙子的模样。
她左右两侧各有一人,都是仙风道骨的大修士。
左侧那人身着银色月袍,容色极其寒凉,左手半掩胸口,像是吃了个闷亏的样子——他便是发出那道冷月弧光的人。
右侧男子手指仍掐着诀,面容清俊,眸光微微地闪——正是他操持的血腥幻境。
两重术法被圣人轻易破除,这三人脸色都有一点沉。
太仪,天夤,鸿瞢。
如雷贯耳,大名鼎鼎的上古三君。
洛洛小心翼翼在圣人头顶扒拉起一绺头发,掩住自己身形。
片刻寂静,太仪君率先开口。
她的语气悲天悯人:“圣人方才破除的幻象,便是这千里大地上即将发生的惨状。圣人既然见不得这幻象,想必也不愿意看见这一场悲剧发生罢。”
她偏头望向面容俊秀的鸿瞢君。
鸿瞢君却没能接上话。他的眸光不停地闪,眼肌微不可察地轻轻抽搐。
他不开口,寒月般的天夤君只好替他说。
天夤君冷下脸来:“天下危难在即,身为圣人你却无动于衷。惟恐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只得出手试探一二——你既有这等本事,又为何尸位素餐,置苍生于不顾!”
太仪君温言劝阻:“嗳,天夤,不可以这样对圣人说话。”
她莲步轻移,向前靠近。
太仪剑悬在她腰间,隐隐焕发出金色神光,为她周身添上一层灿烂的颜色。
如梦似幻,炫美非凡。
“圣人也许对我有一些误会。”太仪君苦笑,“我这人,天生见不得弱小者遭受苦难,总是忍不住多管闲事。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世人便总是夸大其辞赞颂我,我屡屡澄清,总始终堵不住悠悠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