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武说:“但我有点怕。”
我的视野仍然被他笼罩着,所以顾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他接着说:“嗯……我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直接地见过一个人死去……阿临。所有人都会死吗?”
我不知道山本武为何突兀地问我这个问题。
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个对死亡很漠然的角色。倒不是因为见多了死亡而习以见惯,而是说他对许多事情都不关心——
你对人人都热情,也就是说,你对人人都冷漠。
对人人都热情的山本武看上去对整个世界都怀有乐观开朗的期待。然而,他的内核正在无时无刻地拒绝着无关者的靠近。和狱寺隼人不同,山本武很有能力去接近一个人——
然而,他又和我相像,在生活中规避着复杂情感的建立。大概在他的眼里,世界是一场无聊的游戏,而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又显得泛善可陈。以此,他冷漠的心不曾与世界接壤,在一些常人看来理所当然的观点里,他会显得格格不入:就比如说,对死亡。
我想他是不会对死亡感到在意的人。
但此时此刻,他却捂着我的眼睛,对一场死亡犹豫不决。……是因为这场车祸吗?
我覆上他的手背,发觉他颤抖了须臾。将他的手抓下来,我往旁边看,他正看着我,说:“阿临对死亡一点也不怕啊。”
“正相反,我畏惧着有一天可能到来的终结。但是我们都会死: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几十年后,也许是永远。”
他反过来抓住我的手,突然很大力气:“阿临也会死吗?”
因为太过急切,他甚至扯到了受伤的手臂,发出“嘶”的痛声。
因为棒球,他的右手受伤了,没有参加今天的社团训练。也因此,我准备离开学校的时候被他叫住,我们两人一同走这条平时司空见惯的路。
他显然对自己的受伤十分在意,一路上眉头紧蹙。我不禁想,也许这也是他今天反常的原因之一。
毕竟是个伤患。宽容点好了。
我没有计较他把我的手抓得生疼,而是看着他的眼睛说:“阿武不想我死吗?”
他愣了一下,移开目光。再转回来时,嘴角居然有了一丝苦笑:“……阿临。”
我自顾自地说:“如果不想做到什么,那就努力吧。如果想做什么——也一样。”
“……”
我们的对话戛然而止。
是这样的。因为我在讲人生大道理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说出莫名其妙的话。
到头来,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这鸡汤灌没灌进去。
——话说,我自己都还过不明白,又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去教导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