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人不会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的太多细节。因为那个时候,你并不会想到此后对方与自己的交集有多少——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两条平行线呢?短暂相交后,谁会念念不忘?
我正想说“不记得了”应付过去。却又忽然回醒,不对,我是记得的。
我记得他站在阴影里,像一片浮在空中的流云,抓不住也捧不住,比水还要不定。
凤眼忽而转向我,投下一片目光。淡漠的、讶然的、漂亮的。
“……”我静默了一会儿,说,“不记得了。”
小春失望:“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
“毕竟第一眼的时候很匆匆。没有想过很久之后还会被小春问初印象,”我点女生的额头,“真是无理取闹。”
“嘿嘿,”小春抱着额头笑了,还会狡辩,“才不是无理取闹呢!小春可是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到临临酱时候的感受!”
眼看着她的注意力被我成功牵走,我松了一口气。但她很快反应回来:“那最末印象呢?”
“……”
最末印象应该是他在我午睡的时候递给了我礼物。放在我脑袋旁边,我刚刚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礼盒——我当时腹诽这个配色,觉得飞机头们的眼光实在一般,后来知道这是他选的颜色——他在不远处不知道看了我多久。我睁开眼时他挪开了视线:“醒了?”
“醒了,”我打着哈欠爬起来,“这是什么?”
他的嘴角往下撇了三个像素点:“今天是什么日子?”
场景调换一下,从“今天是你的生日”转换成“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面前的冷脸少年换成幽怨妻子。——也没有任何违和感嘛!
“我的生日,”我从善如流地说,不再逗他,很诚恳地跟他道谢。
又问:“可以拆开吗?”
“随便你,”他说。但意思分明就是等着我拆开。
礼盒有些大,捧着却很有些轻飘飘。一件精致繁美的羽织,浅蓝的领口向下延伸,颜色越来越深,最后在衣摆处靛蓝的沉色中点绣着星彩,如同一片幽静的夜空中浮着明亮的北极星。
大概是考虑到我的出行需求,常见羽织的宽大袖口被进行了一定的窄改,更加方便行动。我将袖口翻过来,发现一只栩栩如生的鸟儿衔枝向下,遥遥对应着衣摆上的璀璨明星。
我很喜欢,因此直接将它穿到了身上:“有镜子吗?”
“这里是办公室。”言外之意就是没有了。
我只好在他不远处站定,让他也别动,看着我。
“做什么?”他说。真的没动了,微微偏着头看我的时候,午后风吹起他的额发,快要下雨,潮湿黏腻的空气中,少年的瞳孔倒映着我的身影。
我把他的眼睛当成镜子,把有些乱的衣领整理好。他发现我的意图后嗤笑了一声,但居然没有挪开眼睛。
我在原地转了一圈。在他的眼睛里也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