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下修长白皙的双手紧握成拳头,他素来冷淡疏离、持重沉稳的声音,此刻却低哑干涩,“你去做你想做的。”
季明燃回问道:“你要随我走吗?你若要跟我一起,我会拼了命地护着你。”
摇曳的烛光恍了一瞬。
禹天行双眸阖上复又睁开,他悄声道:“我不能。”
一时间,空气陷入安静。
二人相对无言。
他们太过清楚,彼此心意已决。
箭已上弦,既如此,他们没有停驻的理由。
“哒。”竹筷扣在箸枕上发出的清脆声音打破寂静。
季明燃伸手摸摸一直乖乖不出声的小鸡的脑袋,干脆道:“那就出发吧。”
禹天行沉默半晌,抬眼看她:“我会发出信号,给你送行。”
一路往外,提灯引路的、前去准备的、随时伺候的,各人有条不紊、轻架就熟地各司其事,途中遇见的奴仆依然不慌不忙地行礼避让。
婢女和奶娘则匆匆赶来,前者一面嚷着“姑娘可要穿厚实些”一面给她仔细系好披风,后者则絮絮叨叨地说道:“这么晚了,小姐还要出去玩耍,也就公子哥儿惯着你。”说罢往她手里塞进暖炉子。
仿若这不过是白家兄妹二人再寻常不过的一次即兴夜行。
白天的四驹马车已经静静候着门外。
二人上车,高头骏马扬蹄,轻巧迅速地往鸣华郡后方城门驰去。
马车内,禹天行静静地思量着什么,不发一语。
季明燃则在闭目引气。初入郡内时,她已有所感。
虽然微乎其微,但她引气的确不如往常顺畅,有那么点毫厘丝忽的滞留。如今通过灵茶灵食弥补透支的灵识,她的身体已复原大半,但若隐若现的滞留感依旧。
既然并非由于身体所故,显然有处地方在悄然地吸取着天地灵气。
不是笼罩城镇的阵法所致。
虽阵法繁复,但她能够推算出灵气流向。
天地灵气,自天而来,往地散去,复聚而上。简言之,即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广而散之、聚之。
除受外物干扰,灵气向来四散流淌于天地万物之间。
如笼罩全镇的繁复阵法,如大修修炼所吸取的天地灵气,无论流向如何繁杂,最终只会聚中凝集,不会统一往外流动。
季明燃灵识触及一缕灵气,正要被防护大阵吸取的灵气被她缓缓转移方向,牵引向自己。忽地,灵气微微一颤,但又随即恢复。
极其微弱且瞬息即逝的变化,却被季明燃正正捕获。
灵气试图转向。
季明燃睁眼。被笼罩城镇阵法所吸收的灵气外,郡内的灵气在统一往另一个方向悄然流动。
什么东西能够引使天地灵气转变方向?
唯有撼天动地的大术法、大阵法。
天门便属这样的阵法。
季明燃撩开车窗垂帘,深夜寒凉的气息灌入车内。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从郡城后门出去,驶离鸣华郡,往祁望山峰奔去。
从鸣华郡内远远望去,可以看见祁望山脉闻名遐迩的奇景——半崖角。
高耸如云的山峰,偏偏一面像被齐整斩断,断面之处突兀地长出一峰,峰尖直指云天。由于此峰长得过于奇异,宛如巨兽之角被硬生生插入断面之中,故而得名半崖角。
季明燃将手探出窗外,指尖萦绕着那屡意图挣脱逃逸的灵气。
方才刹那,它正正是朝向着那处,歪了丁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