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你那边如何?煨上了就过来帮我打扇。”郑尚膳适才为乳鸽淋了脆皮水,此时正急需风干脆皮水后炸制。
昭昭闻言连忙走过去,手中打着扇子,心想天麻乳鸽汤配上脆皮乳鸽,天麻素和高油都会导致嗜睡,这皇上用完膳后岂不是会倒头就睡?
又过了一个时辰,昭昭趁着掀开盖子加入枸杞的间隙,悄悄地将袖中竹筒里的天麻粉撒入了乳鸽汤中。
复盖上锅盖煨了一盏茶,加入适量盐调味,昭昭又机智地向汤内添了一勺醪糟,既增香提鲜,又掩盖了过量的天麻味。
昭昭将天麻雪莲乳鸽汤盛入碗周雕有游龙的大青玉盅内,加入天麻的汤底澄黄明澈,雪莲的白衬着乳鸽肉更加细嫩,点点枸杞缀在其间,令人食指大动,热气托举着醇香乳鸽四溢的独特鲜味腾腾升起。
*
围场后的主营帐中,景熠斜坐榻边闭目养神,耳边听着祁初的回禀。
“回皇上的话,喻相带着文武百官今日已自京城赶来此,各营帐皆已安顿好。”
祁初见自家主子近来略显青白的面色,眉目间难掩担忧。
想到皇上重伤未愈,昨夜还与元昭昔那厮去了城外,天蒙蒙亮了才回来,单单就寝了一个时辰,今日还一直在筹谋布局,祁初忍不住开口劝道:“皇上,奴才斗胆请您先歇息片刻,如此下去恐有损龙体。”
景熠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闻言睁开眼道:“无妨,你继续说。景齐急着结束围场行程回西蜀处理东竺的事务,今日必定有所动作。围场东南侧的守卫事宜已叫人交代给喻相了吗?”
祁初叹道:“已办妥了,东北侧的布局图也已透露给了齐王下面的人。虽然我们已暗中布好了人马,可如若他们二人联手……”
景熠一脸云淡风轻,言语间胜券在握,轻笑道:“不会,喻子曜是比景齐还要精的聪明人,他心知肚明朕能放权亦能收回,更何况他所图亦不止于此。喻子曜负责东南守卫,若东北出事,他势必要派人驰援,洗清嫌疑尚还来不及,哪会行与虎谋皮之事?而朕,正是要借此摸清喻子曜手下安在暗处的人的实力。”
祁初闻言眸光闪烁,心下叹服于自家主子的谋划,如若前朝没出那些腌臢之事……皇上实称得上一代明君啊!
细想皇上登基这两年来景国改弦易张,虽一改前朝重文轻武,但一国军力非一日可速成。
面对东竺的虎视眈眈,齐王的野心勃勃,皇上为保百姓安宁,不得不顶着昏君和暴君的名号,利用东竺和齐王的贪婪,让他们放松警惕,一心妄想能躺着将景国这块肥肉吞吃入腹。
他们皆以为景国会经过新主暴政后百姓苦不堪言,兵力每况愈下,直到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得到,殊不知皇上这两年来夙兴夜寐,暗中谋划。
祁初顿了顿,继续禀复:“皇上,小橘子依命查了西蜀齐王府上近年来出入的女子,发现除了元昭昔,还有不少女子和齐王关系微妙。这些女子身份皆成谜,或为齐王相救,或主动投奔,因而对齐王很是衷心不二。想来元昭昔她也是……”
“朕知道了,下去吧。”
祁初话未说完,便被景熠冷冷打断。
景熠讽笑着,甩开了足上的金丝龙纹履,向榻内翻了个身,背对着祁初。
双履飞撞上了屋墙,发出了“咚”的一记闷响,回声在房间内回荡,衬得景熠斜躺的背影更加寂寥。
祁初回身而退,忽听门外传来小橘子压低的声音:“皇上,御膳房差人来问,晚膳已备好,皇上现下是否要传膳?”
祁初回过头看向景熠,只见景熠闻言,腿向内挪了挪,随手从榻上的小方桌上扯过一本奏折翻看着,头也不抬,嗓音沉闷:“不用传了,朕没胃口。”
而后景熠又似想到了什么般猛然坐起,赤脚踩在地上,嘴角勾起,状似玩弄着已瞄准的猎物,语气冰冷:“传!”
待御膳房的膳食已布好,祁初依旧仔细地一一拿银针验过,依旧“特别关照”了昭昭所煲的雪莲天麻乳鸽汤,而昭昭的饭菜依旧毫无错处。
景熠则目标明确,径直接过汤碗,一勺一勺地喝着乳鸽汤,不消半刻,汤碗已然见底。
乳鸽汤清冽,入口温润,荤香浓郁却不油腻重口。雪莲的清凉口感既掩盖了乳鸽的腥气,又中和了天麻独特的甘甜,恰好能钓起景熠的食欲。
汤水裹着暖意被咽下,一路到达腹中,抚平了景熠心头些许的寒意。
看来是急了,他如此等不及了吗?
看着碗底沉着的些许微末,景熠的目光幽深,瞳孔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
*
入夜风起,围场地势开阔,处于两山间的夹道平地,故而阵阵疾风呼啸而过。
昭昭下值回到所住的小帐,听着窗格缝隙钻入的风声淅淅,心下惶惶不安。
只因这一下午都未曾听闻齐王有何动作,乳鸽汤碗是空着回到御膳房的,却未听闻皇上晕倒之事。
昭昭一方面担心自己的汤并未起效,齐王会因此伤到阿婆;一方面又怕齐王已是蓄势待发,定要做些什么却迟迟未动,那么今夜恐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