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心中无比酸涩,对建宁帝的怨意更深了。
这下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林璟身上了,林璟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然后朝脸颊蔓延,平日里有些冷峻的面庞也显得格外柔和。
“我……”林璟有一丝羞涩,又看了黛玉一眼,见她眼神清澈,才在心中深呼吸一口,说道,“我并无意见,只是若是日后觉得我不好,可以解除契约,一切推到我身上即可。”
这个呆子,黛玉心中嘀咕,林家怎么会做过河拆桥、落井下石的事,但也明白,林璟并不想趁人之危,用此要挟林家。黛玉虽然答应是更多是为了安林海的心,但也有她对林璟并不拍排斥的原因。至于日后,黛玉想着,如果父亲无事,自然无忧,这件事也就不足为虑,怕得是父亲有事。
前世,父亲将自己托付给外祖家的时候,也会以为外祖家能照顾好自己吧。今生,父亲将自己托付给林璟,林璟,值不值得她信任呢?
黛玉看向林璟,林璟这次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眼神很是坚定。黛玉心想,罢了,虽然上辈子吃过亏,但这辈子她还想再信任别人一次。她不信每次都遇人不淑。
契约一式三份,林璟、晏先生、林家各存一份。立下契约之后,林璟就和黛玉先行出去,晏先生还有话和林海贾敏说。
“你的伤如何了?”黛玉率先开口问道。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林璟不敢去看黛玉,目光移向别处。
“你放心,日后我不会以此拘束你的。”黛玉想了想说道,但回应她的是林璟惊讶的目光。
林璟对着黛玉清亮的眼眸,哑然失笑,在这之前,林璟并没有在这里成亲的打算,因为这里的婚姻都是盲婚哑嫁,与其娶一个陌生人,相敬如宾一辈子,倒不如自由自在。
可当听到林海的提议时,他发现自己没有一丝抗拒,唯一担心的就是黛玉本人。黛玉犹如一束光在他最低落的时候照亮他的路,让他有动力为了追逐这束光而不断成长、努力。他从未奢求过黛玉会为他回首。怀光,怀光,他现在是真得想将这束光入怀了。
屋子里,晏先生直接问林海,“其实也止让怀光入赘这一条途径,为何要选这个?我虽然脱离了官场,可护住一个小姑娘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们夫妻也想过,只是日后呢?”贾敏反问一句后,继续说道,“日后玉儿总要成亲生子的,选择怀光,也是趁此机会看一看他品性到底如何,并且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里。”这件事林家并不打算张扬出去,如果林璟是好的,那就直接定下林璟,如果林璟不行,那直接解除契约就是了。林海还是有把握让林璟翻不出水花。
唯一需要摆脱晏先生的就是,若是林家衰败,林璟势起,他负了黛玉时,需要晏先生出面。晏先生自然是答应了,他也明白人心最是面幻莫测的。现在的林璟见的人和事都少,念着林家的恩情,记着黛玉的好,焉知会不会有一天林璟见过大千世界后,觉得林家和黛玉是拖累呢。
这件事林家保密,甚至贾敏身边丫头都不知道,自然也是瞒着林丛默等人,倒不是因为不信任林丛默,而是为了避免日后出现麻烦,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
贾敏设了两席,男女各一席,中间用屏风隔开。
林海心中的石头移开了一块,心情不错,又喝了几口酒,开始考较起来,指了指案几上的梅花,说道:“一树寒梅白玉条。”晏先生才思敏捷,飞快接了两句,屋里气氛热络起来,每个人都能说上一两句,但到了最后,就成了晏先生和黛玉你一句我一句。
林海暗中注意林璟,发现林璟没有什么不悦,反而每次黛玉接出一句,他就轻笑一下,似是高兴黛玉对出来。
贾敏笑着说道:“好了,再说下去就把遥条辙用尽了,反而落入俗套了。,”黛玉这才打住了,由贾敏收了尾。
众人举杯齐喝一杯,黛玉却是不敢沾的,她笑着问白大夫,“白大夫,您的药丸可曾做出来了?”
“师父说了,世上没有能治一沾杯就倒的药,只能委屈林姑娘了。”白大夫不肯承认自己医术不行,小白却不顾忌他的面子,惹得白大夫用筷子敲小白的手。
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黛玉抿嘴笑了。
到夜深的时候,宴席才散,贾敏便让众人留宿林府,房间是早就收拾好的,且黛玉估摸着时间,提前让人烧了炭盆、被褥里放上了汤婆子、备上了热水,回去就可以暖烘烘睡觉。
被子是晒过的,还能闻到一股阳光味道,摸起来也十分松软,林璟正准备如水的时候,外头的小厮却开口说道:“林哥儿,大姑娘让人送东西来了。”
原来是一盏牛乳,送东西的婆子笑道:“姑娘道你们晚上喝了酒怕是胃里不舒服,所以给各处备上了牛乳,睡前饮一盏,也舒服些。”
林璟忙谢了,又给婆子赏钱,婆子却推辞道:“姑娘说了,我回去后,姑娘自会打赏,不许收客人的钱。”
牛乳微微发烫,且没有腥味,林璟觉得里面是放了什么东西去腥,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喝过之后,胃里确实暖和许多。林璟想着,若是能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就好了,便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过年是最忙碌的时候,幸好有黛玉在一边帮忙,贾敏才不至于忙得团团转,还能抽出空指点黛玉一下,“过年的时候人来人往的,你把你院子里当值的人都安排好,免得有人贪玩溜出去。”按照林府的惯例,到元宵节后,下人轮流休息一天,所以才让黛玉把下人安排好,怕轮空了,无人当差。
除夕那日,林海祭祖的时间比往年都长些,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红灯笼都高高挂起,扬州城内也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炮竹声。
林家的下人这一日都换上了新衣裳,脸上挂着笑容,到正院里给林海和贾敏磕头,贾敏一向大方,让人抬出了一箩筐的银裸子,打赏下人,院子里俱是喜气洋洋的。
团圆饭后,晏先生和白大夫早早回去了,林海知道他们俩估计是偷偷喝酒去了,让贾敏安排好。林海让人拿出棋盘,准备和林丛默等人下几局。
林丛默自然不敌林海,黛玉在一边看着着急,忍不住指点林丛默,“呀,你走这里。”“别放那里。”
林海忍不住瞪她一眼,“观棋不语真君子。”黛玉很是俏皮回一句,“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小女子。”惹得林丛默等人笑起来。
“算了不下了。”老是赢也没有意思,林海摆了摆手,准备去找晏先生他们,黛玉却喊住林海,“爹爹,还没给压岁钱呢。”
“知道了。”林海让姚黄把之前准备的荷包,一一分出去,黛玉又说道:“难道就没别的东西吗?每年都是荷包。”
“好了,少不了你们的。”贾敏走过来点了点黛玉的额头,“别缠着你爹爹了。”贾敏把人赶去了暖阁,自己服侍着林海披上披风,又摸了摸手炉,确定是热热的,才递给了林海。
林海趁人不备,拿了个小小的盒子递给了贾敏,“这是给夫人的压岁钱。”贾敏抿嘴笑了,收了起来,又递给林海一个荷包。夫妻俩瞒着黛玉偷偷互礼物,仿佛像偷了腥的小猫一样,对视一眼,无声笑起来。
贾敏进了暖阁后,才发现黛玉正和林璟对弈。贾敏看了一会,才发现自家姑娘怎么那么喜欢悔棋。
黛玉只是捏着棋子,眉头微蹙,嘤咛一声,“我似乎下错了。”对面的林璟就犹犹豫豫一句,“要不你重新下。”黛玉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大大方方捏起棋子,重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