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绮年站了起来。隔着窗户,就见布店的伙计正引着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少妇朝这边走来。
那少妇正是江映月。
江映月打量着这个小而精巧的庭院,只听一声热情的“江小姐”,宋绮年笑容满面地从屋里迎了出来。
江映月自成名后,不论去哪儿都是众人争相巴结的对象。她对此已习以为常。
只是宋绮年确实帮助过她,举止又落落大方,哪怕知道这女裁缝讨好自已必然有别的目的,江映月还是回了一个矜持而不失亲切的笑。
宋家的客厅里,四秀端来热茶,又将炭盆往沙发边挪了挪,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地方简陋,让您见笑了。”宋绮年给江映月斟茶,“我刚独立做生意不久,一直缺高级客源。朋友给我弄到了去慈善酒会的机会,让我去见见世面。我去之前可没想过能亲眼见到您。”
宋家确实远不能和华丽的高级时装店比,可用色和家具搭配都很讲究,店主个人的审美品位可见一斑。
宋绮年穿着一套香奈儿风格的套装,通身只有奶白和黑两种颜色。简洁素雅的衣裙综合了她天生明艳妩媚的容貌,让她的气质变得优雅稳重。
谁能想到在这么一片老派民居里,藏着一家别致的时装店,以及一位颇有品位的裁缝。
“我看宋小姐这里很不错。”江映月微笑,“刚起步的生意,做成这样很不容易了。宋小姐在哪里学的做衣服?”
宋绮年调侃:“我要说是法国巴黎,您信吗?”
江映月扑哧一声笑。
她神情清冷,没想笑起来色若春晓,从一朵碧水白莲变成了明丽的粉牡丹。
“是香港。”宋绮年道,“我陪一个长辈在那里住了几年,邻居是一个法国裁缝,跟着她学了一手。我本来就喜欢做这个,父母过世后,便决定从事这一行。”
江映月挑眉:“这么重要的秘密,就不怕我宣扬出去?”
宋绮年一笑:“外面那些自称留洋归来的裁缝,又有几个的学历禁得起推敲的?彼此心照不宣罢了。自顾英雄不论出身,闯荡江湖靠的是真本事。”
江映月的出身就十分卑贱,也是靠着好歌喉和忍辱负重的毅力才成名的。宋绮年这番话说到了她心底。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江映月看表,有告辞之意。
宋绮年抓住机会,道:“江小姐要是不嫌弃,请让我毛遂自荐,给您做一条裙子吧。我如今的名气是比不过那些大裁缝,可我保证不论是工艺还是款式,我丝毫都不比名时装店的差,工时费又便宜许多。”
一个女裁缝主动结识贵妇,当然想招揽生意。江映月毫不意外。
“裙子我不缺。”江映月道,“不过,我一直想做一套女土裤装,开春后出游的时候穿。”
女土西装以裙装为主,裤子作为度假服装,这几年在西方上流社会开始受到欢迎。在国内,西裤是时髦女郎标志之一。
江映月今天穿一件米白色山羊绒薄毛衣和深咖色长裙,衣裙款式和颜色都不醒目。可她戴着一串由海螺珠、粉珍珠、孔雀石、蓝水晶串成的长项链。鲜艳的颜色点缀之下,整个人于素美高雅之中添了一抹娇媚艳丽。
这样的女人,品位肯定远比王太太那类中产主妇要高许多。
“您说的就是这类裤子吧?”宋绮年立刻翻开图册,将几款西裤指给江映月看,“这些款式我都会做。就您的身材和气质,我推荐这一套:连肩袖衬衫配九分西裤。或者这一套,无袖衬衫配长阔腿裤,更加休闲,更适合度假的时候穿。您要喜欢中式风格的,还有这几款。”
“我觉得阔腿裤这套就很好。”江映月指着图,“这种挂脖无袖的衬衫,我想多做几件。你这儿有些什么布?”
“在我家,没有什么布是您找不到的。西方的杂志说明年春夏会流行花布衬衫,我这里有几十款各种面料的花布。您随我来。您一边选布料,我一边给您量个尺寸。”
柳姨和四秀终于得到机会上前伺候。宋绮年给江映月量尺寸时,她们俩便捧着一本本布料样册供江映月挑选。
江映月和宋绮年年纪相仿,只略矮一点,是典型的小骨架江南美人,修肩窄背,肤若凝脂,纤纤细腰不盈一握。
宋绮年的眼角忽而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