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拍掌笑道:“这个我知道,邻居吴二婶家的小儿,前几日来我们院里摘柿子,我掰了一半月饼分他,他说还是冬蓉馅的好吃!”冬蓉派又加一名新成员,香菱心头很是得意。
史如意眉眼弯弯,笑着点点头,对红玉道:“说得对!街坊邻居……嗯,便记三十盒罢。”
远亲不如近邻,香菱之前跑回食肆半夜拍门那会,周围听着响的邻居,都从家中抄了家伙,蹲在暗处,只等她们一声动静,就冲出来帮忙。
史如意也是后来开门才晓得的,甫一推开门,一大群大汉婶子面容狰狞地从四处冲过来,吓得她又差点把门在眼前摔上,幸而温妈妈及时大声喊停,才险而又险地把香菱从围殴惨剧中拯救了出来。
当时只顾着后怕,现下回想起来,才觉得周身都是暖意,安全感十足。
邻居们大多淳朴,虽然有时爱八卦碎嘴了些,谁对他们好,他们都记在心里,有事是真的抄上菜刀就出来帮忙。
街坊邻居送了,常来食肆的熟客自然也不能不送,史如意道:“提前预备下几十盒在店里,若有熟客们这几日来了,结账时一同送出*去便是了。”
俗话说得好:“秋天到,南瓜俏。”
祥和斋里做馅儿剔出来的南瓜子,史如意让厨子们特地留出来,回到食肆,一个个剥去了壳,磨成细浆,点成豆腐脑。
色白中微微带点浅绿,如初春湖水一般的光景,滑嫩清香,占尽一个“鲜”字,味美胜过鸡蛋羹。
这道南瓜子豆腐脑虽是好吃,着实太费功夫了些,即便把瓜子提前在水里泡发,剥壳时依然容易剥得指甲疼,手指尖印出条条细痕,半天都消不掉。
只有香菱尝了一口便放不下,日日从祥和斋里乐颠颠地捧回南瓜子。
洗净剥壳,按史如意教的法子依葫芦画瓢——做出来吧唧几口,哎,怎麽不是那个味?
最后还是央着史如意亲自来“点卤”,画龙点睛,搁在厨房里便成了卤水点豆腐,炉底火候、卤水用量、倾倒速度、搅拌手法……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柳逸之那日赶巧,尝到了南瓜子豆腐的美味,隔天来却又没了,要吃,就得亲手坐下来剥瓜子。
小厮兴平见状,熟门熟路地上前两步,从小到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哪干过这种活啊?还是他来替罢。
兴平刚要开口,史如意就料事如神地一伸手,举高那碗瓜子,朝柳逸之笑道:“柳公子,不如自己动手试试?这做吃食也讲究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自己动手,吃起来才会格外香呢。”
兴平够不到碗,苦着脸,心道:“哎哟,掌柜的,我家少爷看起来像是会干活的人麽?”
回头,却看柳逸之眼睛发亮,把折扇递给自个儿,一边挽起袖子一边点头赞同道:“如意姑娘说的没错,不劳而获,是为下品……你看剥多少才够?我把你的那份也一并剥了罢。”
史如意微一挑眉,道:“好呀,求之不得。”
一转身,从厨房端出来一个竹匾,上头南瓜子堆得如小山那般高。史如意把瓜子山放到桌上,扬手道:“……那便辛苦柳公子了。”
柳逸之的笑容有些僵在了脸上,硬着头皮道:“这、这麽多啊……兴平,你也一块儿来帮忙罢,到时做出来也有你一份!”
史如意哂笑一下,并不以为意,转身忙碌去了,快到饭点,温妈妈和红玉两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这位郎君,您要了一碗螺蛳粉,加一只鸡子、两只鸭爪子,并一爵桂花酒,共是两百钱。”
史如意又从柜中取了一盒烤皮的月饼来,眉眼弯弯,轻言曼语,道:“平日食肆生意多得郎君照顾……中秋将至,送您一盒祥和斋的月饼,预祝中秋团圆,前程锦绣。”
她对面站着一位穿了白衫的清秀书生,撇开头不敢与史如意对视,面皮通红,很是羞涩。
半晌,才用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忸怩地道:“如此,多谢掌柜了……再给我包一斤牛巴、两只猪蹄罢,要炖得酥烂的,家中长辈牙口不大好。”
他手里拎着月饼、牛巴和猪蹄,却还迟迟不愿离去,绞尽脑汁找着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史如意闲聊。
柳逸之看在眼里,莫名觉着不是滋味,手里剥着瓜子,舌尖抵着牙,道:“这人谁啊?!没看如意姑娘忙着吗,硬扯着人闲聊。”
香菱虎着脸,把柳逸之刚扔进碗里的瓜子仁拿出来,放到旁边一个小碗里,严肃道:“那碗是你剥的,这碗是我剥的,柳公子,请你认真些,不要再弄错了!别想偷偷分走我的功劳……”
柳逸之气得不行,把手里瓜子一扔,摇出折扇,指挥兴平:“兴平,你去问问如意姑娘,嗯,就说本少爷渴了,要一碗茉莉冰豆浆来!”
柳逸之每回来如意食肆,必点这茉莉饮子,食肆里的茉莉都是他亲自选了送来的。
一进食肆,看到茉莉,柳逸之便会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挑,觉着这是自个儿和史如意间的一个小秘密。
果不其然,史如意听了兴平的话,目光便往柳逸之这边扫过来,笑着摇摇头,便要回厨房,那书生见状,也只得悻悻告别。
柳逸之心头得意,折扇便摇了几下收起,继续专心致志地剥瓜子。
香菱却狐疑起来,抬头看柳逸之一眼,嘴里嘀嘀咕咕的:“不对劲,人家和如意聊天,干你啥子事?”她眼睛眯起来,上上下下扫了柳逸之几眼,撇嘴道:“……哼,你死了这条心吧。”
有时候,这妮子脑袋真是灵光得很。
柳逸之哑然,本来还想替自个儿辩驳两句,一听香菱后面这话,顿时恼了,振振有词道:“什麽叫‘死了这条心罢?’……我可是有哪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