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觉得被林娘子的目光冒犯了,连婆子猛地站起身子,颤抖着手指着林娘子,半晌都未开口,直到瞧见从灶房绕出连城,跳着脚道:“阿城,你瞧瞧你这媳妇儿,竟忙着外人辱骂我,你自幼没了爹娘,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
“婶娘,我知道了,我会同晚娘好好说道说道,天色不早了,壮哥儿一人在家,恐怕还饿着肚子。”连城瞧了眼林晚,冲着她使了个眼色,“晚娘,孩子醒了,这会在寻你呢。”
“那我便不送婶娘了。”闻言,林晚提着腊肉抬脚便要踏入灶房。
“慢着,手上的腊肉给我,壮哥儿有几日未吃上肉了,我瞧着这腊肉倒是不错,正好与我拿回去给他做上一顿。”连婆子大喝一声,指着她手中的腊肉道。
谁料,林晚恍若未觉,脚步一转,拎着腊肉便往楼上走去,气得落在身后的连婆子浑身哆嗦,指着连城的鼻子就骂,“你瞧瞧你娶得什么媳妇……”
此刻味仙居中,劳累了一日的沈之禾,摸了摸自己咕咕作响的肚子,瞧了眼挂在檐下红的发亮的腊肠,琢磨着加上些蔬菜与腊肉做上一锅焖饭。
想到此处,沈之禾望着挂的高高的腊味,使唤着个子最高的扈娘子取下一根腊肠与腊肉,再洗了一根排骨,站在小菜园前,瞧着长势喜人的青菜与小葱,顺手薅了一把,碧绿的青菜根上沾着湿润的泥土。
瞧了眼正在井边洗抹布的王二娘,沈之禾提着青菜便朝她身旁走去,满脸堆笑地开口,“劳烦二娘子将这些菜洗一洗。”
待瞧见她点了点头后,沈之禾快步回了灶房,翻出藏在柜子里的板栗,暗道一声还好自己藏了不少栗子,正好一锅焖了,再泡上些晒干的香菇与黄花菜,这铁锅一焖,柴火一点,等煮到锅巴出来,这滋味真是喷香。
光想着沈之禾的口水就要流下来了,她手下动作极快,将腊味与排骨处理好后,泡入锅中与米饭一同焖着,灶膛柴火极旺,不过小半个时辰,腊肠的香味便顺着锅盖的缝隙都溢出来了。
那腊味浸润着米饭的香味,顺着窗子向外飘散,诱得正同阿黄玩得正欢的沈之安,不停地吞咽着口水,抬头直勾勾地瞧着灶房那半掩着的窗子,今日阿姐忙,自己便在周家的院子里头跟着扈娘子随意对付了一口。
虽说周家的厨子手艺也不错,但他的胃口被阿姐养刁了,也没吃上两口,眼下正饿的时候,一时间便有些心不在焉,小肉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阿黄,眼睛却盯着不远处的灶房。
屋内,沈之禾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掀开锅盖,只见红润油亮的腊肉卧在米饭上,莹白的米粒被腊肠的油脂浸润,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扈娘子瞧着猛吸了一口香味,这满满当当一锅饭又是腊味又是排骨,真是给人香迷糊了、
第85章咸蛋黄豆腐汤
眼下已四五月份,白日的时间逐渐变长,已至酉时,天边的日头才堪堪落下,码头上下工的力夫,粗布外衣系在腰间,踏着夕阳的余晖,匆匆往家赶去。
路过味仙居,嗅着从窗缝漏出的浓郁饭香,不由自主停下步子,立在墙外,吸了吸鼻子,饥肠辘辘的肚子发出一声叫唤,垂头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他无奈一笑,暗叹一声,这肉香实在诱人得很,奈何自己囊中羞涩,不然少不得要上门讨上一碗。
他猛吸了一口浸润着油脂的饭香,怅然若失地朝家中走去,这几日阿娘病了,家中的银钱都请了大夫,已有小半月未吃上荤食,估摸着今日也是些野菜。
与此同时,味仙居的灶房内,沈之禾瞧着红彤彤的腊味,嵌在莹白的米饭上,腊肠的油脂溢出,渗透进米饭之中,她取过锅铲,用力一铲,只听“咔嚓”一声,掀起底下金黄焦脆的锅巴。
那沾满油脂的锅巴瞧着就十分诱人,她扭头瞧着灶台边眼巴巴瞅着自己的沈之安,心中好笑,顺手从锅铲上捏了一块锅巴,递到他嘴边,“小心些烫。”
洗过手的沈之安,指尖才碰到那锅巴,被烫了个哆嗦,但那香味实在勾人的很,小心翼翼捏着那块锅巴,吹了吹送到口中,“咔嚓”一口,吸足了腊肉香味的锅巴,真是让人香迷糊了,本就饿着肚子的沈之安,捧着那一块锅巴,吃得正香。
沈之禾收回目光,将锅中的焖饭盛起,正打算唤还在院子里浇菜的两人吃饭,眸子一扫,落在角落的瓮上,那里头似乎还有自己年前腌制的咸鸭蛋,暮食光吃焖饭估摸着有些腻,正好用咸鸭蛋做上一份菘菜豆腐汤。
“之安,去帮阿姐洗两颗咸鸭蛋。”沈之禾取了颗水灵灵的菘菜,根部还沾着泥,一瞧便是刚从地里摘得,那菘菜叶子嫩得,仿佛一掐就能出水。
这颗菘菜个头大,他们四人撕下几片叶子便足够了,沈之禾正打算去井边冲洗一下手中的叶子,扭头一瞧,便见站在瓮边的沈之安,脸上沾满了黄色的泥土,好似一只小花猫。
他手中握着两颗沾满黄泥的咸鸭蛋,兴致高昂地朝院子跑去,沾着泥的小脸实在可爱得紧,落在身后的沈之禾一时间竟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笑得前仰后合。
院子内的二位娘子听得动静,抬头往来,一眼瞧见沈之安小花猫似的脸蛋,也是笑出了声。
“几位可是有何喜事,怎笑得这般开心?”忽然一道清冽的嗓音从高处传来。
沈之禾循声望去,只见陆今屿一身墨蓝色长袍立在墙上,漆黑的眸中满是好奇地望着院中几人,直到沈之安抬起头来,他飞快撇过头,扬起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眼下的情绪。
“郎君不在府中陪着那几位大人,怎跑来我这味仙居。”瞧着站在墙头的少年,沈之禾万分诧异,以往见他虽说嘴巴毒了点,但总归是重礼之人,今日怎做起这爬墙的事了。
闻言,陆今屿从墙头一跃而下,快步走到小花猫身旁,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沾了些井水,仔细着替他擦去脸上的黄泥,一边笑着应道:“晚间,县令上门来请,这会老师同那三位大人正在县令府上,我实在不喜那推杯换盏的场合,便溜了出来,原想着四处走走,不曾想闻着味便来了,小娘子莫怪。”
天色晚了,他瞧着味仙居的门关着,原想着往德胜楼去,可还未走出几步,腊肉的香味便顺着风飘到他鼻尖,一时未察,待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扒在了味仙居后院的墙头。
说来自己似乎还从未踏入过味仙居的后院,陆今屿飞快扫过四周,坐南朝北的院子不大,但里头却是满满当当,靠南的墙边安着鸡窝,毛色艳丽的大公鸡昂首挺胸立在木架上,正睁着一双小黑豆眼珠,望着自己这个外人,底下几只母鸡四散着啄食着地上的吃食。
大约是几人清理的干净,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距离鸡窝不远处便是一块小菜园,用矮篱笆围着,里头的蔬菜才浇过水,青葱的绿叶上沾满了水滴。
话音一落,沈之禾便知这人估摸着还没吃暮食,来自家蹭饭了,说来也奇怪,虽说以往自己同周家来往甚密,可这人的吃食基本都是陆小郎君上门来取,甚少自己来,可自打元宵之后,他倒是时常来自家铺子。
不过他出手大方,每次他来,自己这日都能赚上十两银子,自是十分欢迎,看在银钱的份上,沈之禾便也不再计较这人爬墙的事了,只顺嘴提了一句,“往后郎君来,敲门便是,此等翻墙的行为实属不妥。”
“再无下次。”捏着帕子的陆今屿耳尖微红,他沉默片刻,应道。
“娘子,带郎君去前头坐会儿,暮食一会便好了。”站在窗边的沈之禾冲着扈娘子招了招手,高声道。
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沈之禾接过沈之安递来的咸鸭蛋,抬手抹去他脸颊上的黄泥,笑意盈盈地开口,“之安也去玩吧,这边阿姐来便好。”
将沈之安也一并赶走后,她将还是沾着黄泥的咸鸭蛋洗净,露出里头灰绿色的蛋壳,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手中的鸭蛋,回忆着方才陆今屿所言,那三位大人与周老,眼下一并在县令府上。
想来也是,京中来的大官来了镇上,总是要县令招待,不过今日午食竟然是周家招待,果然如镇民所言,连县令也要敬周老三分,她一边将手中的咸鸭蛋放入锅中煮熟,一边琢磨着自己还能从何处将自己铺子的名声打出去。
如今虽说食肆生意不错,但大多都是红叶镇的镇民,每日点的吃食不过就这几样,自己压根推不出精致价高的菜品,或许这次京中来的三位大人可以让自己打破这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