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借着门缝,偷瞟一眼谢洵之八风不动的侧脸,照旧是一贯而来的克己复礼的谦恭。
如清风明月,纤尘不染,高不可攀。
“我知道我知道,回回都说我知道!‘人言可畏’这四个字,我都懒得跟我重复!”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不怒自威,饶是隔着一扇门,周予然却依旧听得心惊胆颤,只觉得后颈脖都跟着这句不轻不重的威胁凉了一瞬。
囫囵的对话听了个大概,也知道,是谢洵之替推迟婚期的事情东窗事发。
但宋墨然口中的“谣言”又是怎么回事?
没头没尾的几句话,已经足够让心里警铃大作。
浴室里的水汽蒸腾得人头晕脑热。
予然仰面躺在浴缸里,仔仔细细回想自己从过敏到开学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发生的琐碎细节。
根据宋墨然那三句话里的信息拼拼凑凑,皱着眉开始翻通讯里的联系人,正想着能找谁求证一下猜测,屏幕里忽然跳进了隋宁的电话。
作为“妲己”的赠予者,周予然记得,自己答应过要陪去相亲。
两人约好相亲那天接头的时间和地点,热心的隋宁甚至主动表示要来老宅接去餐厅。
周予然想了想,开口的声音就有些委屈了:“还是别了吧,最近宋爷爷正在气头上,我都不敢当着人的面太招摇。”
这句话本来就说得似是而非,只是电话那头太久的沉默,反而更加坐实了心里的担忧。
隋宁尴尬地咳了两声,跟打哈哈:“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再说了,我从小到大都这么乖,干嘛去管人家怎么造谣?”
除了谢洵之知道人前人后两张脸以外,周予然在其余所有人面前,都牢牢端着文文静静的小白花人设。
乖巧懂事又听话,规规矩矩地永远不会出错——俨然就是个谢洵之的复刻翻版,只是占着性别的优势,看上去更为讨巧柔弱而已。
周予然握着手机盯着浴室的天花板,压低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哀怨起来:“我就是想问问,我那边听到的版本,是怎么传的?”
语焉不详的谎诈。
甚至不敢点名扯上谢洵之,免得猜想出错,徒增尴尬,平添心虚。
说到这个隋宁就来气,整理了一下思路,就倒豆子一样把自己最近的见闻向周予然和盘托出。
宁城的上流圈来来回回也就那些人,流言蜚语虽然还没来得及传得沸沸扬扬,但对应社交圈里的人,都已经略有耳闻。
起因是谢洵之不由分说夺了叶家那块相看了许久的地,顺水推舟还替周予然延迟了婚期,叶家两头讨不到好,也不知道是谁走了风声,有心人就开始借题发挥了。
煞有其事地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本末倒置,说什么怒发冲冠为红颜,什么养女千日夺妻一时,听着比那些视频软件上的土味短剧还要让人上头。
隋宁声音恨恨:“也幸亏我没当面听见这些恶心人的话,这帮臭傻逼,生意场上算不过我小叔叔,造起黄谣来倒是各个都长舌妇要投胎,争先恐后上赶着送死。”
周予然握着手机,躺在浴缸里,只觉得头疼。
虽然这种程度的谣言根本影响不了,但不确定谢洵之会不会受到影响,万一他神经脆弱,把这一切都迁怒到身上,那绝对能冤过窦娥。
不可能置之不理。
毕竟继林蓁蓁败北后,谢洵之现在是手里剩下的唯一张牌——在没有绝对的把握说动对方出手替退婚前,不敢让任何风吹草动,影响到两人好不容易修复的关系。
“谁这么跟我过不去?”周予然被浴缸里的热水蒸出一身汗,假惺惺地抽了抽鼻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又可怜又无助,“我暑假过敏严重得差点住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的人。”
隋宁本来不想嚼舌根,但架不住卖惨,犹犹豫豫给了一个人名,然后立刻安慰不用担心:“我们都知道,聂宏这家伙的嘴巴没个把门的,加上那天晚上又喝多了酒,反正当时在场的,没一个人信他的话。”
周予然一听“聂宏”这个名字,冷笑着又在叶兆言的记仇小本本上添了一笔。
作为同属叶兆言纨绔子弟阵营一员大将,聂宏也是个吃喝玩乐的好手,身边一票的狐朋狗友。
聂家的社交圈跟宋家的圈层重叠度不高,想不出到底是通过怎样的渠道,才会把风声漏进宋爷爷的耳朵里。
得想个办法在谣言进一步扩散之前让这个臭傻逼闭嘴。
周予然:“我知不知道最近聂宏他们在哪个酒吧里玩?”
隋宁立刻警觉:“我不会是想去跟人家对峙吧?”
周予然柔声弱弱地说:“总是要跟人家当面说清楚才好,好歹,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
到时候好好策划一下,找几个大汉跟他讲讲道理,酒吧黑灯瞎火,不把他揍到鼻青脸肿,周予然这个名字,倒过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