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中似乎含有悔恨与自责:“如果不是我,如果我能够保护好她,是不是她就不会出事了?”
听到宿寒芝说这些话的时候,阮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脑袋没有随着他的话而上下点动,因为她太赞同不过了。
她心里想着,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总算你还有些良心,知道是我救了你。
不过,听到他后面的询问,阮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想说她没有死,她活得好好的,可是这种情况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也许、也许她不希望看见你这个样子。”阮娴说的义正辞严,她道,“她既然都为你付出生命了,那你就更应该好好地活下去。你要向前看,忘掉和她有关的事情,这样才不辜负她的一番付出!对不对?”
她没有注意到,在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宿寒芝的嘴角僵硬了一瞬。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接着道:“可我希望能再见她一面。听说你们神乐宫的人拥有招魂的能力,不知道姑娘你能不能引来她的灵魂?”
听说招魂曲确实会有这样的功效,但是这曲目却被列为禁术,神乐宫无人修行。
虽然因为看过书的缘故,阮娴对招魂曲也有一些了解,但是她当然不可能答应宿寒芝的要求。
她还活着呢,招谁的魂?而且这大晚上又月黑风高的,招来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怎么办?
所以她直接拒绝了宿寒芝,她拒绝之后,宿寒芝的眼睫微垂,面上带着一种悲怆的神色,他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姑娘为我奏一些安眠的乐曲。至少,让我能在梦里见到她吧。”
······秋叶的凉风终于让阮娴的头脑有些清醒过来,她看着宿寒芝泛着悲伤的面孔,心里涌起了一阵怪异的感觉。
宿寒芝会是那么感性的人么?
她勉强压抑下心中那种怪异感,拿起自己的短萧,犹豫着放到了嘴边。
她的余光放到了宿寒芝身上,发现他清冷的面庞上似乎弥漫着淡淡的悲伤,形状漂亮的眼睛底下是一片乌青。阮娴竟然不曾注意,宿寒芝的面相看上去,确实颇为疲惫。
也许他现在满嘴谎言,但或许他所说的整夜难寐也并非都是假话。阮娴看着他略有些疲惫的模样,思考了一瞬后,就将手指放在短萧上,尝试着吹奏了一曲乐曲。
这首曲子并非她从神乐宫所学,而是她自己家乡的一首民谣。
曲调婉转悠长,如同春日里的湖水,被风吹起点点波纹,又像是冬日里的飞雪,飘飘扬扬裹挟着寒风洒在人身上。一半是清冷的冰雪气息,另一半则是春江水暖。
这来自乡土的曲调,从小就由妈妈浅唱在耳边。
故乡的月光洒在路上,洒在行人的背影上,一个个人越走越远。他们走在寒风里,裹挟了一身的冰雪,却又总能在月光的引路下,重新走回一个能融化一身风霜,春暖花开的地方。
其实这首曲子,就是说一个人的一生,总是走在一跳不断离开家又总能重新找到属于自己的新的归属地的路上,是一首充满了希望的曲子。无论你多么漂泊无依,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属,从而停下漂泊脚步,
阮娴看着天空中弯弯的月亮,这个世界里,也只有这个月亮,好像是永远不会变的。
吹完了这首曲子,阮娴一时间有些难过了起来。
她缩起双腿,下巴靠在膝盖上,眼神有些伤感地看着前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宿寒芝眼底乌青,面色疲惫的模样,下意识就吹起了这首曲子。或许是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是被这首曲子哄睡着的,她也希望,能吹给他听。又或许,她是想到了书中的宿寒芝,想到了他的经历,她觉得她应该吹给他听。
阮娴将下巴靠在膝盖上,微微偏过了头。她看见宿寒芝安静地闭着眼睛,似乎是睡过去了。
“你倒是睡着了。”阮娴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却睡不着了。”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看着就这么躺在屋顶上的宿寒芝,心想一个夜晚的寒风而已,应该也不会对宿寒芝的身体造成伤害。
所以她尝试着站起来,想自己回神乐宫。宿寒芝可以躺在屋顶上一晚,她可不想这样。
然而,她才刚动了动身体,手腕就被一直冰凉的手用力抓住。
她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却发现宿寒芝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充斥着浓烈到令人心惊的情绪,抓住她手腕的手太过用力,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在微微颤抖。
“你、你怎么了?”
阮娴试图挣开,然而那只冰凉的手却像钳子一样无法挣脱。
宿寒芝黑白分明的双眼盯着她,阮娴感觉对方的眼神就像是要将她剥皮去骨,想要穿过外在的皮肉,好看清她的内里是什么模样。
“你为什么,会吹那首曲子?”宿寒芝几乎是一字一咬牙地说出了那句话,“是谁教你的。”
阮娴听了后迷惑不已,这曲子是她家乡的民谣,而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严格来说,这个世界里只有她一人会这曲子才对。
于是她道:“没有人教我。”
“怎么可能?”宿寒芝似乎是无法相信她的话,发出了质疑。
就在阮娴疑惑为什么他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时,宿寒芝却突然松开了她的手,转而用一种极其复杂,让阮娴几乎不敢与之对视的眼神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