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盗匪来攻了,城门紧闭,士卒上了城墙,百姓关门闭户,也有邻里亲密的百姓,将孩子集中到一起,男女都举着刀兵护卫在周围——这地方,多数女子的彪悍不输男人。
“娘的!是王爷剿匪回来了!快给老子开城门!”唐扬扯开大嗓门,在城外嘶吼。
听声音还真是唐扬,森祈兴攀着城墙,朝外张望。有眼神好的士卒也跑过来道:“是将军。”
“再等等。”森祈兴道,他们这儿也不是没有将军让人劫持,诈开城墙的事儿。
“给你们两个人头!你们拉上去看见就知道了!”唐扬也算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骑马跑回队伍,拎了两个人头回来。
城墙上放下了篮子,将人头拉上来了。篮子还没拽到跟前,森祈兴已经大笑一声,提着袍子朝楼梯跑去了:“快开城门!”
在他身后,是士卒们惊喜的声音:“是花赤不腊父子!”
“是花赤不腊!”
花赤不腊是鹄人的语言,意思是“黑巴掌”。花赤不腊生下来,脸上就有一大块像是巴掌印的青黑色胎记。花赤不腊的父母是谁无人知晓,人们知道这个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杀人不眨眼的大盗了。
等名头大了,花赤不腊便建了个花赤部。春夏归入鹄人的部落,在草场上放牧。秋冬则在北胡三州随便找个州,占领一个村镇,以百姓的积累和……百姓本身为食,快活过冬。
他其实有很多儿女,但其余的孩子听说都让他连带着孩子的生母一块儿吃了,只一个同样脸上有青黑色胎记的儿子,让他亲自抚养长大。这个孩子,和他父亲是相同的魔鬼。
城门开了,城外的骑士依然很守规矩,也不想都到家门口了还引发误会,他们大多下了马,手中也不持兵刃,牵着马匹缓缓而行。只两人纵马而来,一个当然就是唐扬。
不久前唐扬该是打理过自己,好让士卒能认出来。脸是干净的,头发也扎得齐整,大胡子应该是割过,参差不齐,但总算没遮住脸。
另一个,脸上露出细小胡茬的年轻人,正是碌王。而唐扬的马,慢了他半个马头,这是这位老将恭敬的表示。
两人越来越近,恶臭味也越来越浓。
人和马的身上,都糊了一层厚厚的污渍。森祈兴认得这种污渍,这是一层又一层的鲜血和人身上飞溅出来的其它玩意儿干涸后形成的。更何况,两人的坐骑两侧,还挂着一颗颗狰狞的人头。
要是他们大半夜回来,绝对会吓死俩仨的,妥妥的阴兵过境。
“孤要回家。”
敖昱低头看了森祈兴一眼。
“王夫还在之前的宅子里。”森祈兴赶紧道。
敖昱一点头,双腿一夹马腹,马儿窜了出去,姿态流畅熟练。
森祈兴看了两眼,再回来看唐扬:“唐将军,哪儿来的这么多人,没听说你半路上调兵啊。”
唐扬叹一声:“一路上收下来的。我是知道什么叫‘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了。快给安排个军营吧,别的不要,可得多烧洗澡水!还有,带回来的这军人里不少是女的。”
“女的?”森祈兴有些惊讶,却不多。
北胡三州的女子,即便汉女,也多精于骑射,且学过两下子的,否则遇见事了跑都跑不了。
守城的时候,女人上城墙不是搬运辎重,而是跟着一块儿杀敌。当然,外头游荡的,也少不了彪悍的女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但京城里来的碌王这么快就招了女子在自己麾下,可实在是……
“能射箭能骑马能杀人,跟得上队伍。”唐扬伸出四根手指头,“殿下就收下。”
这在别的地方是很高的要求,在北胡三州八到十岁的童儿都有不少能达到这个要求,这破地方穷,但牛马羊却有多,可算是另类的“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了。
能收起这么多人就不奇怪了,难的是短时间内让他们服从命令。森祈兴又看了一眼外头,距离城墙百步的时候,这些人就分开了,只前头两百左右的人过来,其余人在原地坐下——还是防着守军出现误会,分批过来。这哪里像是一群杂兵?比多数老兵都稳定又安静。
让森祈兴在意的,还有唐扬的称呼,他称呼的是“殿下”,神色间的恭敬是实打实的。
他压低了声音:“你……碌王……”
“殿下。”唐扬正色,“别的不说,带兵杀贼,我老唐服气。”
让唐扬这个老杀才老油子服气,森祈兴觉得,他或许也该服气一下了。
敖昱回到了暂住的大宅,狄季安在前头带路,把他带进了小月亮的房里。
看见小月亮的瞬间,苹果醋都暗暗惊呼,但不敢出声,怕扎宿主的心。
小月亮的脸和手,都在开裂,一道一道裂开的口子,深可见肉,或不见血或只有很少的血,但这种伤口,不问便知,是极疼的。
敖昱撩开被子,果然,悦溪的脚底也是一道道裂开的口子。
“大夫说王夫是水土不服。护军里有人从京城带了泥土,王爷您看要不要沏水给王夫喝?”
水土不服就喝家乡的土,这是个土偏方,其实还是很管用的,前提是别吃进去什么寄生虫。可小月亮目前是气运低谷,敖昱一听便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