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皇子,又不是嫔妃。嫔妃皇帝恶了一个,自然是找他“宠”的那个。可元烈帝不是一个昏君,他恶了一个皇子,再找过来的,自然不是宠的,而是能干活的,或符合政治利益的。皇太子若没用,如今得用的皇子,老大不惹事,元烈帝就烧高香了,老二和老四自然就是最能得用的。
“二位若发现无事可做,不妨提携下后边的几位小殿下。”
惠妃家里还有点人,王贵人的父亲就是个知县,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熬着呢。老七和四皇子的关系则日渐亲密——整个皇宫,就这俩兄弟同父同母,自然是天然的同盟。
英王:“知道,我每次出来,都给他们买东西。也真心乐意教导他们,我王府里都给他们建了屋子的。”
皇太子也学他,但英王看得明白,弟弟们跟他是真亲近,跟皇太子就是客气了。这也造成了皇太子一边嫌弃老大,一边却又只能拉着老大不放,因为兄弟里就老大一个站皇太子,他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不能撒手。
去年有个贪墨赈灾粮的知府,其家人求到了老大门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而且老大也没吃赈灾粮的好处,他就看人家老的老小的小,一大家子太可怜,竟然就上折给那位知府申辩。最后的结局也很美好,知府从他本人斩立决、抄家,变成了他长子、次子、大女婿跟着斩首,其余一大家子贬斥为奴,发配荒北。
等于一大家子死绝,毕竟一群娇生惯养的老少,怎么走这一路?
老大差点也被指为贪墨,毕竟他没贪,他做什么给知府说项?
每次看皇太子气急败坏给老大擦屁股,英王都觉得当年拉老四确实是一步好棋,要不然现在气急败坏的就是他了。
四皇子没说话,他对那句话感慨却更深些。
他曾经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但现在回头看……只让他一身冷汗。
宠是很好,可就像是雪堆起来的屋子,见不得光。一旦父皇要收走,他就得跌下来摔死。
最初跟着二哥的时候,他也是不乐意的,甚至觉得丢脸,但现在却只是庆幸。因为他不是蠢笨的大哥,就大哥那样,甚至父皇都懒得跟他发脾气了,太子即便有时候拿大哥出来顶缸,元烈帝也轻拿轻放——老大是个傻子啊,跟傻子置什么气?
可若他这个聪明人在太子身边,真是随时都拉着母妃和弟弟,一家子共赴阴曹的节奏。
众人正沉默中,突听见外头叫嚷了起来,他们本就压低了声音谈话,这样可就谁都听不见谁了。三人闭嘴,吃喝了一阵儿,可外头叫嚷声音越来越大,三人无奈叫了下人进来询问。才知道是越寒殇在楼下作诗,引来众人吹捧欢呼。
四皇子表情微妙,英王直接就不掩饰他的膈应了:“什么东西啊!”
敖昱出去的时候正听见越寒殇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他说完了就立刻打嘴,“我的错,我的错,这首是不好的,我再来一个——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好!”“好好!”“真壮士也!”
“颛孙侯爷,在下服气了。方才口出狂言,是在下之错。”
原来越寒殇刚下楼,恰好听见下面有人谈论他。毕竟西南总督是颛孙恬义,老百姓谈论他的事情是理所当然,他出征前,颛孙家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也实在处处是谈资。
有人说现任陇侯怕也是个蠢的,那人恰好也是个文人,越寒殇就上去了,与对方斗诗,斗到了现在。
“大哥哥!”越寒殇一抬头看见了敖昱,在下面叫了一声。
“颛孙大郎?”“是颛孙大郎啊!”
敖昱的名声很大,因为《戊志抄》。不知是酒,还是众人的吹捧与欢呼,越寒殇觉得,今生的大哥哥并非难以战胜。这可是一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甚至剥夺了爱人国公之位的家伙,又贪又毒。《戊志抄》很强吗?与他满肚子的文才可比吗?干巴巴的历史集录,哪里能与锦绣诗词媲美?
两位皇子在楼上,众多京中文人在楼下,或许,正是他踩着大哥哥成就名声的好机会。
“大哥,我与诸位公子吟诗到了兴头上,扰了大哥清静。”
“是扰了,闹腾得厉害。”敖昱叹气,一脸倦容,“不过,左右我们也该走了。”
他与两位皇子以眼神作别,带着仆人下楼来了。
敖昱方才语气虽轻,可刚才越寒殇说话的时候,楼下也安静,都听见了,此时更是寂静无声,只觉得这位是真的一点都不客气。
下面有些也觉得这群人太吵闹的食客本要离开,听见了敖昱的话停下了——有热闹可看。
“颛孙大郎,扰了客人是我们的不是,不过,也是陇侯的诗词太过出色,让人不由得拍案叫绝。颛孙大郎文名颇胜,可否也留下一首诗词,让我等见识一二?”
“不能。”
众人哗然,方才的恭敬变成了叫嚷,甚至还有人挡在了店门口,让敖昱给个说法。
能在京城吆五喝六,聚成一团的,也不是寻常人物,这十几位还是都有些背景的。
众人中带头的二百五,本也是未来越寒殇的小弟之一,御史中丞高清源之子高裁恣,他自己肚子里没几两墨水,却总爱吟诗作对,与人斗诗,听过越寒殇的诗词后,更是奉其为神,没什么脑子,但是极讲义气,常常为越寒殇冲锋陷阵。
这就是个没什么脑子的痴人,他现在对敖昱的态度,也不能说就是坏心,他只是一门心思想听敖昱的诗。
高裁恣想拦,但敖昱随身的仆役不是吃素的。他本就担着重病初愈的名头,这出征大典热闹非常,郭夫人自然是给他带足了。
敖昱冷冰冰的几句话,砸在了众人面前。仆人开道,他踏出店门方才回头:“走吗?”
越寒殇迟疑片刻才意识到这是问他,他是想留下的,虽然没能发展出两位皇子来,但这些公子也是他最初的人脉了。最要紧的是,他们反感大哥哥,这可是再好不过了。但大哥哥可不是心胸宽广的人物,他这次留了,怕是立刻得被扔回侯府去。
府里没了两个神经,但……老太太毕竟精力不足,越寒殇能清楚地感觉到家里仆役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