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结束,其他人都出去了。五条悟脱掉西装外套,走到塌边坐下。
因为角度问题,没有力气仰头的你看不见悟的脸,平视的目光正对着他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很养眼,忍不住就多看了会。
“悟穿正装很帅,以后在总监部可以多穿,”你微笑着小声说,“高专制服太浪费悟的身材了。”
回应你的陡然重了两拍的呼吸声。
“……好了,”他喉咙发干似的,“起来再吃点东西。”
你顺从地说好,被他扶着坐起,靠在他怀里小口小口地喝粥。
每一勺的多少、温度,包括喂食的频率,都像是精心练习过,让被投喂的你感到分外舒适。
又咽下一口粥,你由衷地夸道:“悟怎么连这些都会?不愧是最强,一定可以当个好爸爸。以后就交给你啦。”
箍住你的臂弯蓦然一紧,身后的胸膛剧烈起伏。
你推了推悟的手臂:“吃不下了。对了,还是说一声,恭喜悟啦。”
他放下碗,顿了片刻,低声道:“暂时而已,等你生完孩子就还给你。”
你品味了一下“还”这个字,轻轻笑起来:“不用,说不定那时候我……”
他的神色骤然沉下,立即打断你:“不要说了。你的父亲来了,你想见吗?”
“……”你觉得莫名其妙,干嘛不让你说完?
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你想了想说:“悟已经让他等很久了吧?既然他还在,那就见一面吧。”
五条悟抱你去了外面的房间,替你整理好之后便离开了,没有打扰你们父女见面。
这些年你保持着一年回族里两三次的频率,族里多了好几个一级术师,新出生的小孩里咒术师的比例也很高,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父亲的担子应该没有以前那么重了。
可他看上去并非如此。
“您怎么见老了?”你回忆着,“上次见面还不到一年吧?”
刚过六十的父亲,头发几乎全白,皱纹细密深刻,看向你的眼神饱含强烈而鲜明的痛苦。
你才想起来什么,拾起一段枯黄的发尾看了看,又不以为意地丢开:“差点忘了,我现在的样子没资格说这句话呢。”
“我早跟你说过——”他蹭地站了起来,声音嘶哑而尖锐,“御三家都一样!你以为五条家是做慈善的吗?!”
【他们只会比禅院家更严酷,更冷血,索要得更多!无论你想做什么,都绝不会更容易!】
耳畔的嘶吼与回忆里的质问重叠在一起,一字一句敲进你的大脑里。
原来你一直没有忘记。你忽然意识到,可能这一千多天里你一直用倒数的心情,如履薄冰地等待着这一天。
“嗯,您说得没错。不过您不能否认,我们得到的也很多。”
他顿时像被扼住了喉咙,面庞迅速灰暗下去,嘴唇颤抖发不出字音。
你垂下眼眸,声音清清冷冷:“那么,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应该的。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毕竟,得到最多的人就是你啊。
冷清的语调消融了主观色彩,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旁观着正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不幸。
一门之隔,五条悟背对着房门,身躯高大挺拔,背影却浸满深深的落寞。
***
自从妊娠进入第三十四周,你几乎没什么醒着的时候。
近身照顾的侍女习惯了伺候人事不省的你。在某一次替你擦身换洗时,你竟突然醒了。睁眼的刹那,正好对上替你擦脸的侍女的视线。
你的眼珠漆黑而沉静,有一种近乎彻骨的漠然,像是从幽冥里浮上来的寒冰。
手帕啪地掉落。一声尖叫冲破房屋。
紧接着是重物落地和水盆翻倒的声响,急匆匆的脚步声,严厉的斥责声。混乱不堪。
那时五条悟就在门外。尖叫声响起的那一刻,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心脏失速的失控感。
抬脚时甚至身形不稳地摇晃了一下,还是渡边扶了一把才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