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晨先是发现了他自称的变化,短暂地陷入一阵难言的纠结。
楚煜鸢对他的态度真算得上若即若离,似冷似热。
皇位究竟有何神奇之处,不过五年就将昔年透明如镜的人改造了如今这般心思难测?
随即才想起来现在正事重要,但等他把楚煜鸢的话在脑子里过上一遍后,也有点沉默。
大师姐见他,主要目的是把他从楚煜鸢身边带走,次要目的也有让他一同前往漠北的想法。只是他想起见到楚煜鸢之后的所见所闻,想着所谓的“神人入梦”只怕确有其事,否则楚煜鸢一个傀儡皇帝,凭什么拿出两本册子就引得一个手握巨富的官员跪地俯首?
既然如此,漠北之事贪狼军既然都束手无策,几位师姐所作所为更不过杯水车薪,但那个“神人”如果真有办法,岂非更能给百姓带来一条活路?
只是这个想法听上去像是为了陪在楚煜鸢身边搞出来的狡辩,于是大师姐十分失望。
故而,一顿好打是少不了的。
虽然单论武力,师门上下只怕只有师父打得过他,然而他根本没法对半个师父一样的大师姐拔剑,于是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揍,硬是在宫外等到身上的疼痛不那么了明显才回来。
可如今一看,他发现自己好像对小殿下的要求有点高了。
就算真的有什么“神人入梦”的法子,想来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天换地的存在。
也是,否则楚煜鸢拿回权柄不过瞬息之事,如何还会受制于人。
江一晨未免有些失望,一时间真的升起了离宫前往漠北的想法,但他眼神一转看到了陷入沉思的楚煜鸢,又把这个念头压了回去。
先不说既然已经答应了沐大将军贴身保护,单说若是楚煜鸢真的出事,那引来的动乱可比漠北严重多了,大不了等大师姐从漠北回来,再挨一顿打就是了。
正当他决定结束这个话题离开时,楚煜鸢突然开口:“此次匪患,贪狼军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江一晨怔了一下,干脆将从江一念那里得到的消息和盘托出。
漠北都护府下辖各县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之前是第一时间向狼王府求援,贪狼军一如既往很快出动,然而不知为何,五次里起码有三次扑空,剩下两次还是擦着马匪的马蹄尘土姗姗来迟,而若是距离贪狼军驻地远一些乡县,那真是遭了殃也不见官军的身影。
听到这,楚煜鸢难免皱眉。
贪狼军的表现确实有点奇怪,此代狼王是青年时被送入朝中做质子仍然能活着回去继承漠北的狠人,他回到漠北继承王位的第一年就占了漠北邻近的幽州府,在不动用西北三军的情况下沐文曜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时至今日幽州府的财税仍然在漠北手中。
有这么个狼主,底下群狼怎么会对付不了区区马匪?
楚煜鸢想了想:“你师姐可否探听到狼王府消息?”
江一晨脑子一转,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皱眉:“你觉得是狼王府内部出事了?可没有风声啊?”
而且如今这位狼王年仅不惑,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又是习武之人,哪儿能这么容易就出事?
楚煜鸢平静道:“只是可能性很大,狼王性子骄矜,御下极严,如今贪狼军此番表现却狼王府却未行军法,本身就有蹊跷,要么就是狼王府内出了大事,要么就是狼王暗中所谋甚大,无论哪种,都不是好事。”
他明明自得封太子之后就一直被困中宫中,然而说起上一辈的外姓王,语气却十分笃定。
江一晨却没注意,听到楚煜鸢的分析,他顿时忧心起自己三位师姐来。
这时,楚煜鸢又道:“你可否联系上你师姐,将一样信物给她?”
江一晨一愣,急忙问道:“什么?”
楚煜鸢将苏姜唤进来交代两句,随后苏姜给他找来一个黄金残片。
楚煜鸢示意苏姜退下,将黄金残片递给了他,江一晨接过来一看,发现这残片整体为六边形,异常精致,其上雕刻着一威风凛凛的狼首,竖瞳毛发均栩栩如生。
“这是贪狼军符。”楚煜鸢一句话把江一晨吓了一跳,“按照漠北传统,若是狼王逝去而未指定世子,则持有贪狼军符之人可以号令贪狼,就地称王。若是是你师姐无法探听狼王府消息,可以持此枚军符见贪狼军督军。“
贪狼军最高统领乃是狼王本人,其次就是督军,督军府远离王府,督军本人则长期坐镇中军,替狼王监军,乃是狼王心腹中的心腹。
贪狼军如今这般不堪,说不准也是督军在暗中试探什么,故而此人应当知晓一些消息。
江一晨拿着军符只觉得有点烫手:“这你是哪里来的?”
楚煜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昔年狼王还是世子的时候,在京为质,留下这枚信物。”
狼王为质这件事算是先皇在位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事情了,彼时沐文轩崭露头角,年不及弱冠领着西北三军就差点把戎族给灭了,又因着老狼王对先皇不敬,沐文轩领着亲卫千里奔袭,劫持了正在秋猎的老狼王,逼着狼王府世子入京为质。
事后沐文轩被罚了三月俸禄,称伤养病,于是流水般的赏赐又进了将军府,君臣和睦不过如此。
可惜……
但当时就是靠着沐文轩和西北军的赫赫声威,先皇难得有了一段好日子,许是心情上佳使得身体状态变好,始终子嗣空虚的后宫才有了大皇子楚煜鸢。